作者 大鸟kiki
编辑 小鸟kiki
《梅艳芳》的放映场里,大家戴着口罩,在漆黑的电影院里,看不清彼此的脸,却能听到此起彼伏的轻声抽泣声。
梅艳芳离世那年正值非典,她在病重期间还牵头各路明星举办了《1:99演唱会》为香港打气。
十八年后,世界陷入新的疫情,一切都仿佛一个轮回,而我们只能在屏幕上重温她闪耀夺目的瞬间,缅怀那个已经逝去却光芒万丈的时代。
香港女儿:从草根到巨星
“望着海一片,满怀倦,无泪也无言;望着天一片,只感到情怀乱……谁在命里主宰我,每天挣扎,人海里面,心中感叹,似水流年……”——梅艳芳歌曲《似水流年》
在香港的星光大道上,明星的铜像只有两座——李小龙和梅艳芳。
梅艳芳去世后被媒体和大众冠以“香港的女儿”,可见在香港人的心目中,她的珍贵已经远远超出一个普通明星的范畴。
在多如繁星的香港娱乐圈,为什么只有梅艳芳可以获得如此殊荣?她对香港这座城市的意义,为什么如此非同寻常?
梅艳芳生于六十年代,家中四兄妹,她是最小的,也是唯一一个在香港出生的孩子。
那时候的香港,人口急剧膨胀,而物质并不丰富,所有人都在为温饱苦苦挣扎。
梅艳芳人生的第一个舞台是香港荔园,当时她只有4岁,荔园是在海边围海造田盖起来的一个游乐场,被称为“庶民的游乐场所”,是老一辈香港人的记忆。
梅艳芳幼年丧父,母亲重男轻女,哥哥们都在读书,只有她和姐姐为了补贴家用为生计忙碌。
幼年梅艳芳吃过的苦头,练就的身手,可以说是当时香港草根的一个典型缩影,她成长起来的环境,也极度能代表香港贫瘠而复杂的过去。
从这个意义说,梅艳芳是“最后一个传统的跑江湖、跑码头拼杀出来的华语女歌手”。这也是为什么后来那么多了解她身世的朋友和歌迷,都很容易和她找到共鸣,并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情。
1981年,香港第一届新秀歌唱大赛冠军
梅艳芳因为一次歌唱大赛意外成名,不是靠外表,也不是靠身世,完全是靠着一副好嗓子和一些机遇。她几乎是和香港这个城市一同成长起来的。
香港从70年代后经济腾飞,一跃成为亚洲四小龙,各种外来文化在这里进行冲击和碰撞,社会思潮也极为自由奔放。
梅艳芳也是在这样的一个大背景下,一跃成为香港最为闪耀的明星。
梅艳芳被称为“百变女王”,除了因为她在舞台造型上的大胆与前卫,还有她演唱风格的多变与创新。这些风格的形成,都与当时香港特有的社会背景和风潮息息相关。
香港词人向雪怀说:“以前衡量歌手是不是成功有两个标志,一是看你在红馆能开多少场演唱会,二是唱片的发行量有多少,而不是今天靠颁奖来衡量。”
梅艳芳以28场跨年演唱会的次数创下纪录,得到了“梅廿八”的称号。至今她仍然是开演唱会场次最多的华人女歌手,共计292场。
导演关锦鹏评价过,“梅艳芳是一个传奇,一定要流传下去。她成长于六十年代的香港,她是标志性的,她是香港的lady gaga,梅艳芳在八十年代,就已经做了lady gaga的事情。”
侠女风范:用舍予治愈童年
“继续变大我不断长大,谁说没有人能练得比恋爱大,更大更大我的命很大,难以让那常人用小小的爱去活埋。”——梅艳芳《比生命更大》
梅艳芳演艺上的成就固然斐然,但她能获得这么高的赞誉,获得周围这么多人这么多年的爱护和迷恋,和她的性格与经历密不可分。
梅艳芳的童年充满了辛酸,人生过早地就被蒙上与其年龄完全不相称的底色。
电影里,并没有对她晦涩的童年过分渲染,也许是对于在世当事人的顾忌,也许是出于对阿梅的怜悯。
父爱的缺失,母亲的偏心,哥哥的冷漠,姐姐是她童年唯一的庇护。
原生家庭并没有给阿梅过多的温暖,倒是毫无血缘关系的朋友,给了她非常大的支持和关爱。
(古天乐2021年9月21日博文《幕后挚友》)
电影里,梅艳芳的生前好友古天乐,扮演了曾经陪伴梅艳芳一辈子的挚友。
她对刘培基说:“我未见过爸爸,在我心里,苏生和你,都亦父亦兄。如果有下辈子,你们还要这样疼我。”
在去世后,阿梅只是留出了基本的赡养费和教育费给母亲和侄儿,把房产都赠予了刘培基。
有人因为童年的贫苦,可能会格外看重钱财与物质,阿梅似乎相反,她出生底层,却因为懂得生活的艰辛与不易,总是忍不住对周边有困难的朋友甚至萍水相逢的人施以援手。
她一生热衷公益和慈善,甚至在治疗癌症的时候,依然站出来组织“茁壮行动”、团结演艺界举行了《1:99音乐会》等,为当年受SARS影响的家庭筹集善款。
梅艳芳是顶尖的明星,却没有明星的架子。
她会在飞机上跑到经济舱,跟当时只是伴舞的陈小春和其他演员聊天;
在个人十年展发布会上,面对记者问“会不会展览感情生活”,她一脸生无可恋地吐槽自己太差劲;
还有人在沈阳慈善演出后台,看到大冷天穿丝袜的她在用吹风机给自己吹膝盖取暖……
她的平易近人,她对钱财和名利的淡薄,是她业务能力之外能在复杂的香港娱乐圈获得如此多年敬重的重要原因。
有人用不断的索取和占有弥补童年的缺失,而梅艳芳,却是用不断的付出和舍予来弥补某种缺憾。
幸与不幸:她把自己嫁给舞台
“如梦如幻月,若即若离花。不复返的时代,不复返的观念,还有不复返的勇气。谁,能载住这般的爱。”——梅艳芳电影《胭脂扣》
阿梅一生都在寻找爱、渴望爱的归宿,希望能有一个美满的家庭生活。
阿梅谈过很多次恋爱。梅艳芳曾说自己最羡慕山口百惠,这位日本明星童年被父亲遗弃,在事业最辉煌腾达的时候,遇到挚爱三浦友和便选择了退出荧幕,过上了平淡而幸福的婚姻生活。
也许是因为梅艳芳更爱舞台和事业,也许只是没有遇到一个属于她的三浦友和,足够爱她又包容她。
电影《梅艳芳》里没有浓墨重彩梅艳芳的感情,涉及到的日本男星近藤真彦则被影迷诟病,觉得有美化“世纪渣男”之嫌。
这位男星当年在隐瞒有女友的情况下与梅艳芳成为恋人。梅艳芳知情后与其分手。
许戈辉博文《梅艳芳逝世十周年纪念特辑》
特别难能可贵的一点,就算如此,梅艳芳依然没有对对方怀有恨意。甚至在得知患病后还去日本见了其最后一面。就像许戈辉在专访中提到的:“把自己最后健康的样子,留在了真心爱的人心里。”
这便是爱过,付出过,有遗憾,但并不后悔吧。
电影里体现出的这份宽容,是只有真正了解梅艳芳心性的人,才能拍出来的。
梅艳芳还有一段感情广为人知,也是她离“结婚”最近的一次。
当年初到香港打拼的赵文卓被贵人张国荣介绍给梅艳芳做健身教练后,两人日久生情。
刻薄的香港娱媒自然是不看好这对年龄、地位都十分悬殊的情侣,骂赵文卓是吃软饭的小白脸、傍梅艳芳上位。
但梅艳芳的爱情哪会管这些外界的条条框框。虽然最终分手,但她也曾亲口对媒体承认“差一点就成了赵太太”,只是因为一个“天大的误会”分开。
至于这个误会是什么,赵文卓时至今日也不愿公开——因为他要为心爱的女人保守秘密。
他说,在梅艳芳葬礼上送花篮上的8个字总结了他和梅艳芳的关系和彼时心情——“此生至爱,一路好走”。
2006年底,时值梅艳芳去世3周年。赵文卓在博客上低调发了一篇文章《你想做天使,就飞去天堂不再回来》,怀念曾经的至爱:
“我永远都会记得这一天,三年前的今天,让我学到了很多,让我学会了珍惜,也让我感受到了人生的无奈……”
纵使须白如冬雪, 红颜依旧笑梨涡。故人已逝,但音容犹在。
梅艳芳在病入膏肓的最后一年,坚持举办了八场演唱会,与歌迷告别。
在那场著名的告别演唱会上,她以一身雪白的婚纱亮相,在台上她眼泛泪光说:
“我是一个歌手也是一个演员,穿婚纱不是第一次了,不过没有一次是属于我自己的,这可能是我这一生的遗憾。
但是我有你们的爱,我的遗憾都没有了。我将自己嫁给了舞台,嫁给了音乐,嫁给了你们。”
唱完那首最著名的《夕阳之歌》,她拖着长长的婚纱,走进了那扇金色的大门。
所有的意象如此凄美,又如此让人心碎。在转身挥手再见的那一瞬间,决绝又不舍的阿梅,似乎同时完成了自己的婚礼与葬礼。
在她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那么丰盛的生命力和爆发力,那么充沛的情感与细腻的心灵。
有人唏嘘她苍凉而孤独的人生,有人怜惜她并不圆满的感情际遇。
但在真正懂他的人心里,她可能并不是《胭脂扣》里那个凄凉哀婉的形象,而是站在巨大的舞台上穿着一件件华丽战袍的百变形象。有时是盔甲,有时是羽毛。
人生的开端她没有放弃自己的音乐梦想,人生的最后时光她说自己一定会战胜病魔,在梅艳芳的字典里,似乎没有服输二字。
即使她以《夕阳之歌》作为人生的谢幕,她唱的也不是自怜和自哀,在唏嘘中甚至带着豪迈和倔强,唱出了夕阳的燃烧感。
夕阳固然短暂,但却美得无与伦比,震颤心扉,在陨落的瞬间,依然如此灿烂和耀眼。
虽然没有等到与爱人白首偕老,但她对朋友,对舞台,对观众,对香港这座城市的深情,终究没有错付。
梅艳芳曾在演唱会上感慨:“如果有一日,我离开舞台,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记得梅艳芳这个人?”
——如今,时间给了阿梅最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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