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伦敦的摔打之二
Croydon店是公司的品牌店,生意很好,一周七天连轴转,做店的王大夫一年四季也是不休息的。他和付大夫、杜大夫都是大学同学,也就都是我的老师级别的校友。不同于付大夫和杜大夫的谦谦君子,他总是一副笑眯眯的弥勒佛的样子。在挑大夫这点上,不得不佩服老板的眼光。
被老板娘培训的第三天,是圣诞前的最后一个礼拜天。店里的湿疹膏用完了,老板娘给了我Norbury店的钥匙(他们周日休息),让我去取一些来。
打开Norbury的店门,我还是有些唏嘘的,不到四个月,发生了那么多,有点不真实的感觉。但跟着老板娘上班,哪里能长时间发呆和感慨呢?赶紧取了药膏,记在了他们下周一的日报表上上,锁好门往回走。
习惯了武汉飙行的公交车,伦敦的公交车慢得会让你吐血。仿佛是为了照顾坐车的人少走路,他们的站牌之间离得很近,给人的感觉就是车启动还没来得及加起速度,就到了要减速停靠的下一站。如果不是因为Norbury和Croydon离得比较远,我是宁愿步行的。
双层bus上人很多,我在上面一层。怕坐过站,在前一站车停的时候,等下车的人差不多下去了,我挤过人群走向楼梯口准备下到底层。没料到车突然起步,又一个紧急刹车,车身一个摇晃,我一个踉跄,就从楼梯上摔 了下去。惊叫声四起,伴随着我的身体撞击楼梯和车身的轰轰闷响。
十分钟后我被急救车送进了附近的医院。
被推进急救室,医生照了照我的瞳孔,又竖起手指头让我回答了那是几个,回答正确后又把我推出了急救室,让我在门外等着。
两个警察过来作了笔录,老板娘来电话问我怎么还没回去,跟她说了一下情况,她说那药怎么办啊就挂了电话。
等了两个多小时,其间老板娘又来了两个电话催药,我活动了一下各个关节,又动了动脖子,感觉还可以,就离开了医院回去上班了。老板娘说这里的医院毫无用处,我在那等的两个多钟头纯属浪费时间。
晚上回到家,女孩说李总已经来换了地毯和暖气,他才从国内回,看了情况还责备老板娘来着,说是这样的情况怎么能住人。
那天晚上冲澡,发现身上多处的瘀斑,才明白浑身疼了一天的原因。原来摔得还不轻,当时没感觉,是摔麻了吧。
周二的平安夜是去王大夫家过的。同去的还有住在Norbury的大夫母女俩。聊起我的车祸和老板娘的态度,大家也只能苦笑。我称他们是新中国成长起来的第一代资本家,不能期望太多。
圣诞节休了一天,我趁机洗了我的羽绒服,发现左胳膊上破了个洞,洞里还藏着一些灰尘,大概是那天摔的时候沾上的吧。
Boxing day接着上班,那天下午四点不到老板娘接了一个电话后就让我早点回去,说是有人要住进来,让我回去给他开门。
一直等到晚上九点多,才来了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孩子。不高,瘦瘦的,全身的名牌,登机箱和肩包是同款,幽幽地散发着黑色高档牛皮的光泽,一看就知道不是个富二代就是个官二代。可惜了,如果没有那一脸的青春痘,也算得上是个清秀的男孩子。
他熟门熟路地径直上楼,也省了我废话。
女孩子悄悄下楼,跟我耳语,看好你的财产。
演戏一样,随即男孩子也下来了,找我借手机用。
女孩在他身后冲我直挤眼。我犹豫时,男孩子说他只用它打一下,就让他朋友打过来。
希望如此吧,我给了他手机,他接过去,转身上楼进了房间。女孩看着我无语,无奈地直摇头。
黄教授闻声也下来了,我们三坐在厨房里,听他俩给我讲以前被男孩子骗的经历。
听他们讲,这小子家还不是一般的高干,他爹怕他在国内惹祸,将他空投了过来。
黄教授说他骗人无数,信誉全无,银行都收回了他所有的银行卡。他曾经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用老板的座机打电话,光一个月的电话费就是五百多磅,老板娘一气之下停了机。后来他搬出去了和同学同住。
一个小时后他还给我手机,我查了一下费用,还好,没用多少。
他是回来准备续签材料的。来了三年,念了三年的预科,雅思一直没有考过,home office 已经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雅思再不过就不给续签了。
他问我可不可以帮他代考,我赶紧说我的英语太破,考不过的,回绝了他。
女孩耳语表扬我,算你不傻。我呵呵笑。
后来有一次和老板娘聊起在这里有钱的中国留学生,老板娘就提到了他,说他那样的人 ,才是真算得上号吧,人家买一件小T恤衫,五百磅,连眼都没眨一下。那个小杂种 !末了,她有些恨恨地骂道。
女孩收到中国大使馆春节晚会的邀请函,拿给我看,很考究的纸张。我的感觉没错,其貌不扬的她,来头还真是不小。我后来在春节前离开,也一直没看过那一年的春节联欢晚,不知道她那一次在大使馆过得怎么样。
后来我去了Swansea,她曾联系我想过去玩。早上通的电话,我让她决定了就给我电话,顺手把手机放进牛仔裤前面的裤兜里,等她的回话。
Swansea是新店,忙得不亦乐乎,等到中午,一直没听到手机响,还纳闷呢,去楼上吃午饭时,掏出手机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手机怎么就关机了。知道误会大了,打了两次电话过去,一直都没人接听,想想她的脾气,断了解释的念头。后来换手机,得了教训,都买有盖的。
连着不停地在croydon店里做了五天,清洁卫生等杂事已全部做完,连卫生间都焕然一新,和老板娘也熟了些,没有病人的时候老板娘就叫我坐下来休息一下。
大概是闲聊的时候我说过,女人一定要对自己好一些的话,午饭时她出去对面的肯德基给自己买了一份套餐。王大夫见了,在她身后冲我作了一个大大的惊讶的表情。
那天下班后我们一起坐车回家,因为同路。在车上她突然问我虎妞和京太的关系,我一愣,她说她们两个人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我叹了一口气,说两个的性格都太要强了,如果都能多想想对方的长处,就不至于如此了。
她又问我一直没结婚的原因,我笑了,找个好男人太难了。
她沉默了一会,脸看向车外,悠悠地说,就算男人在外面再花,最终也还是会回到和他一起打天下的老婆身边的,说得满身心的疲惫。让我觉得与其说她是在说给我听的,倒不如说她是在说给她自己听的。
写这段文字的时候,电视里正放着泰坦尼克里Rose和Jack在夕阳下的船头上那经典的一幕,仿佛是在嘲笑她的痴心。而事实也是,这时的他们已离婚好多年了。
听说是老板娘提出来的。是厌倦了无尽的等待,还是终于明白了要及时止损,又或是找到了真正对的人,不得而知。
元旦过后,咳嗽终于好了。公司里度假的人都回来了,我又没了稳定的工作,每个星期有空缺的时候就去顶一下。反正我买了公共汽车的周票,不上班的日子就带上自己做的三明治和地图,在伦敦的大街小巷里闲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