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强
1945年8月15日,日本人宣布无条件投降,中国人民艰苦的八年抗战(或者现在的新说法十四年抗战),终于结束。全国各地,人们敲锣打鼓,庆祝胜利。
带娣摇着木船,带着两个儿子,回碧江去看看离开了四年的家。
碧江摆渡口到了!
带娣看到,这摆渡口,还是以前的模样,并没有变化,岸边的那棵大榕树还是那么茂盛,长长的榕须挂满在树荫下,在微风中轻轻摇荡。她想起以前在这里摆渡载客过河,在这里认识李章,在这里接受李章的求婚。那时的日子虽苦,但生活过得是那么舒坦,心里是那么的甜蜜。现在李章永远地走了,一切都成了过去,永远地过去了。想到这里,带娣眼中苦涩的泪水,禁不住从眼眶悄悄落下。
带娣把小木船靠好岸边,上了岸,领着两个儿子,拖着残障的腿,一拐一拐地,慢慢向那青砖大屋挪动。
熟悉的家终于到了!
带娣看到,这大屋,还是以前的模样,并没有多大的变化,青砖绿瓦依然还是那样宏伟。屋子旁边的小矮墙,攀着几株霸王花腾,三两朵的黄白霸王花在阳光下舒坦地微笑。她想起这大屋就是当年李章送给她的唯一结婚彩礼,那时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和李章举行简单的婚礼,在这里生下四个孩子,在这里自己独自哭泣而不能送李章最后一程,在这里躲避日本军机的疯狂轰炸。过去的一切酸甜苦辣似乎依然犹存,但却已经永远地消失,再也不会回来了。想到这里,带娣眼中悲喜的泪水,禁不住夺眶而出。
带娣操着习惯的大嗓门,大声地喊着:“二嫲,我们回来了!”其实,带娣还不知道陈二这时在不在屋子里。
陈二听到带娣的声音,一阵惊喜,赶忙从屋子里走出来。
陈二看到带娣一家子站在自己的眼前,非常激动,两只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带娣离开碧江的家后,这是第一次回来。陈二和带娣已经四年没见过面,相互都不知道对方的生死。
带娣赶忙叫两个儿子李威和李雄:“快叫二嫲。”
李雄首先叫了声:“二嫲。”
李威有些胆怯,跟着弟弟后面叫:“二嫲。”
陈二对带娣说:“孩子都长高长大了,你看,阿威和他爸长得一模一样。”
陈二没见到最小的孙子,猜想已经夭折,也不敢马上问带娣,赶紧说:“好了好了,我的乖孙,快进屋吧。”
陈二的乡音依然没有变,还是浓浓的潮汕口音。
进了屋,陈二叫李耀和李桂:“这是二妈,还记得妈?”
李桂叫了声:“二妈。”
李耀学着妹妹那样:“二妈。”
陈二说:“带娣,你看,阿耀和阿雄长得多像。”
确实,李耀和李雄越来越像同父同母的兄弟。
带娣看到家里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孩,问陈二:“这孩子是谁?”
陈二说:“不记得了吗?他就是焰仔,二姑姐的大儿子。”
带娣说:“看我这记性,焰仔长这么大了。”
陈二这时才敢问:“怎么不见小孙子阿女?”
带娣说:“三岁的时候送人了,养父母是相识多年的好朋友,住在雁沙,对他视如己出,无微不至。养父给他起名冯金水。阿水现在都七岁了,长得聪明伶俐,壮壮实实的。”
陈二说:“那就好,找了户好人家,我也放心。”
说着,陈二说:“现在好了,我的四个孙儿都在这里,阿耀、阿桂、阿威、阿雄,还有焰仔,你们都过来,站成一排,让二嫲二婆好好看看。”
五个孩子,四个男孩,一个女孩,从大到小,站成了一排。
陈二说:“带娣,你看,如果章仔还在,该有多高兴。”
寒暄之后,陈二告诉带娣:“四姑姐慧雯回来过几天,单身一个人,丈夫和一个三岁的儿子都得病去世了,我让她留下来和我一起过,她决意要走,现在也不知哪里去了,再也没回来过,让我整天牵肠挂肚的。”
第二天,带娣掂记着她的弟弟奀仔,她要带两个儿子,去看看他们的舅舅。带娣摇船过碧江对岸的陈村,回娘家去看看。
回到娘家,带娣只见到已经三十一岁的奀仔,还是单身一个人。奀仔告诉姐姐,父母前几年已经饿死了,剩下他一个人自己过日子。
带娣问奀仔:“那一年,我留下一些钱给父亲,叫他帮你娶个媳妇的,他没给你娶媳妇吗?”
奀仔说:“你一走,阿扎就把那些钱拿了,也不知道她把钱用到什么地方去了。”
带娣说:“我们两姐弟真是投错胎了,竟然有这样的母亲。”
奀仔说:“我这一生,只有大家姐你对我好。”
带娣说:“奀仔,以后大家姐我赚到些钱,一定帮你娶个媳妇。”
两姐弟匆匆见一面,又分别了,也不知道下次见面将会是什么时候。
过了些日子,李欢来给儿子送抚养费,见到带娣一家子。
一阵寒暄后,李欢说:“带娣,阿威已经十二岁,可以出来帮忙养家了。正好,他二姑父在广州的运输公司正缺人手,就叫阿威去帮忙吧,好歹也能赚到两餐。”
带娣有点疑惑,问李欢:“阿威还小,在运输公司能干些什么?”
李欢说:“十二岁,不小了,在二姑父的公司,干些杂活,也不重,小孩子干得来。”
带娣还是不大相信:“我是不放心,运输公司,搬搬抬抬的,哪有那么多轻活让小孩子也能干得来?”
李欢说:“你放心好了,二姑父是自己人,会照顾好阿威的。”
带娣说:“但是,广州离碧江也有一段路,阿威住哪里啊,难道可以天天回碧江?”
带娣的意思是难道阿威可以住你二姑姐的家?
李欢却说:“这好办,你就在广州定居吧,反正你的木船停在哪里都一样,这样阿威随时都可以回家。”
李欢继续说:“现在广州坐摆渡船的人也很多,特别芳村和黄沙,来来往往的人越来越多,生意特别好,你到那里摆渡,不愁找不到两餐。”
经李欢天花乱坠地描绘一番,带娣终于动了心,决定带上一家子到广州谋生,让李威到二姑父的运输公司打工。
这样,李威到了二姑父的运输公司做杂工。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成了二姑父的童工。
二姑父对李威并不好,稍有不如意,就又打又骂的,李威不敢作声,自己忍着。为了不让母亲担心,李威也没敢告诉带娣,所以带娣就一直以为二姑父是个好人,还非常感激二姑父给了李威一条生活的出路。
到广州没多久,带娣一个朋友问起带娣的弟弟奀仔的婚事,带娣告诉那朋友,家里穷,哪有姑娘愿意嫁给奀仔,都三十一岁了。那朋友说,她认识一姑娘都二十六、七岁了,长得又不好看,据说可能还不能生育,正愁着嫁不出去,如果奀仔不嫌弃,不用花多少钱,就娶了这姑娘吧。说来也巧,这姑娘的名字也叫冯金水,和带娣的小儿子竟然同名同姓。
带娣去跟奀仔说:“大家姐没钱帮你娶媳妇,你就娶了这姑娘吧,这好歹也有个家,总比单身一辈子好。至于如果真不能生育,以后收养个男孩女孩的,也会有个孩子送终老。”
奀仔说:“我就听大家姐的。”
这样,奀仔就娶了冯金水。过了好几年,冯金水也没生育,奀仔就从同村一户多孩子的家庭收养了一个刚满周岁的小女孩,取名黄冰。
(根据前辈叙述改编,未完待续。原创文章,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