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秋天的蚂蚱
支教的时光有点艰苦,但很快乐,大家同吃同住同爬门,也结下了同甘共苦的情谊。欧阳飞宇提议大家互相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回了学校还可以常来常往。我把女生这边的联系方式收集好了,给欧阳飞宇拿过去,路过一个空教室,看见他和谭天两个人在帮助学校修理窗户。
我正要走进去喊他们,听见欧阳飞宇说:“ 你觉得林溪这小姑娘怎么样?” 听到他们在议论我,不禁起了好奇心,就悄悄站在了门外。
“什么怎么样?” 谭天好像被问的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会支吾着说:“她像个小公主。” 手上没有停下活。
我在门外听见了,心里琢磨着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呢?是说我长得像个小公主,还是觉得我有公主病?
“我觉得她挺有意思的,看上去娇滴滴的,但身上有股子劲,不服输,要强,能吃苦。” 欧阳飞宇在背地里仍在赞扬我。
随后又转过头对谭天说:“哎,你知道为什么来这儿后我们天天吃土豆丝?”
谭天摇了摇头。欧阳飞宇没理会他,径直说:“就因为那天你嫌她不会切土豆丝,她每天都去厨房练。”
谭天诧异的说不出话来,看着欧阳飞宇发了好一会呆才问到:“你怎么知道的?她跟你说的?”
欧阳飞宇摇摇头道:“她这么要强怎么会跟我说,我自己发现的,你看她手上创可贴一直没断过。”
谭天回忆了一下,说:“还真是,我是看到她手上的创可贴,但没在意。难怪之前的土豆丝粗细不均,最近倒是越来越好了,刀工见长啊。”
说着谭天突然好像反应过来什么,打量了一眼欧阳飞宇的神色问,“你对还她挺留心的。”
“我注意她很久了,” 欧阳飞宇毫不掩饰的直接说,“外貌才气就不用说了,大家有目共睹。我觉得她很有魄力有主见,你看她打牌的策略就知道。我跟她谈过一些以后的打算,我觉得她目光长远,而且很知道怎么去努力,将来绝对是贤内助。而且我发现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要是让她爱上你,肯定会愿意与你同甘共苦,生死相依的。你不是喜欢那个什么程灵素嘛,林溪要是爱上一个人绝对不会亚于程灵素对胡斐的。”
谭天有点疑惑的看看欧阳飞宇,在琢磨他话里的意思,过了一会问:“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从小跟着我爸做生意,我看人很准的。” 欧阳飞宇自信的说道, “咱们在这儿同吃同住相处也快半个月了,我看她待人接物都很爽直大方,不小家子气,平时小事很能反应性格的。现在她年纪小不免有些娇骄之气,以后历练几年就不一样了。不过我倒不在意,我要生在她的环境下肯定比她更娇更傲。”
谭天听了他那句“我倒不在意”后立刻直勾勾的看着欧阳飞宇,问到:“你说你倒不在意是什么意思?”
欧阳飞宇没带犹豫的说:“ 我看你跟她认识挺久了,也没追她,你应该对她没什么意思吧?”
听到这里,我的心咚咚的狂跳起来,谭天会说什么呢?他会说是还是不是?是坚定还是迟疑?
可是过了好一会谭天也没说话,我的心开始从紧张变成失落,一点点沉了下去,所以他这是默认他并不喜欢我,对吗?
我的心突然缩起来,像是被用力紧紧捏成了一团,继而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弥漫开来,蔓延到我的胳膊我的腿,遍布了全身。
这时候谭天缓缓拿起手上的工具,说道:“你问这干嘛?我才大二呢,我妈说不要太早谈恋爱。”
欧阳飞宇高兴的说:“ 那就好,我觉得她就是我的黄蓉,我要去追她,咱们是兄弟,我在这儿跟你说过了,你小子以后别跟我抢。”
只见谭天愣了一会没有说话,然后扭头开始 ‘邦邦邦’ 的用力敲着钉子。
我没有再听下去,慢慢转身离开了教室。我的胸口有点闷得慌,我想大口的喘气,我跑出校园。可是我也不知道要到哪里去,看到门外是往山上去的小径,我不由自主的沿着小路往上走了。
原来谭天并不喜欢我,那他为什么要主动跟我一起卖报,邀我一起上自习,我手受伤了干嘛来看我,我爬门的时候干嘛要关心我?他大概习惯性这样对待所有女生,他周围女生不是很多嘛,他向来都来者不拒的, 我也不过是其中之一。原来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在自作多情,我的伤心渐渐转为愤愤不平。
我一刻不停的往上走,一点也没想过自己脚下穿的是双凉拖鞋,身上根本没带水,这山到底有多高,什么也没想,就想把自己力气用光,好像多消耗一分力气就能减少一分心里的难过,也不知爬了多久终于爬到了山顶。
这是一座很普通的小山,山顶上也没什么人,站在山顶上能看到远处的村落,一条贯穿村落的河。夏日的下午三四点钟,山上却凉风习习,扫除了不少我心中的郁结。
我找了片树荫下的草地坐下来,顺手在旁边拔了些宽叶草编起蚂蚱来,这是小时候张鹏教我的。很久没编了,有些地方忘记了,费了些时间才编好一只,我又采了些叶子继续编,一只接着一只。我发现人在烦恼的时候干一些不用动脑子并且能够立即看到效果的机械劳动,心情就会舒畅起来。
等我编完八只蚂蚱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再去纠结谭天为什么不喜欢我了,已经知道结果又何必去追究原因呢。对于不喜欢你的人来说,你想什么都跟他不相干,做什么都是多余。
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一趟跑上山来特别没意思,为他伤心也特别没意思,他压根儿就不会知道。就算知道了又怎样,也不会生出一分喜欢来;就算因为这生出点喜欢来又怎样,难道我会愿意接受这样的施舍和同情吗?
我站起来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对自己说还有很多更有意思的事情值得去想去做,比如眼前的编蚂蚱,比如我渴了饿了,我得回去填饱肚子。看看天色已晚,我提着八只蚂蚱哼着歌走下山去。
回到学校大家已经开始吃晚饭了,于蓓蓓看见我进来立刻问:“林溪,你一下午跑哪里去了?你不是说给欧阳飞宇把登记好的通讯录拿过去的嘛,然后就不见人影了。他刚才过来问我要,我说在你那里。”
我这才想起刚才匆匆跑掉没有把通讯录给欧阳飞宇,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来递给他,说道:“不好意思,我刚才忘记了。我跑山上去玩了。”
欧阳飞宇接过通讯录,疑惑的看了看我,没有说话。
我转头又对大家说,“这是我编的蚂蚱,给你们一人一只。” 我不想一只只递给大家,那样就必须也递给谭天,于是把蚂蚱放在了桌子中间。
“林溪,你啥时候忘性这么大了,你向来记性很好的,干啥事都喜欢提前完成。” 于蓓蓓一边左看右看着手里的蚂蚱,一边不满的说,“你一个人去山上玩了一下午?也不叫上我们,真是奇怪。”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于蓓蓓的话,索性就低着头没吭声。我眼角的余光看到谭天也略带疑虑的看着我,可是我没有抬头看他。
“不过你编的蚂蚱还挺好玩的,你这双手真能干,能弹琴会写字还会做小玩意儿。哎,你说你手这么巧怎么就不会拿刀呢?” 于蓓蓓取笑我说。
“我现在会了,我去给大家加个菜吧。” 我朝于蓓蓓做个鬼脸,转身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我炒了一盘醋溜土豆丝出来放到桌子中间,大家都啧啧称赞。
“林溪,你行啊,土豆丝炒得很爽脆,而且现在这刀工比谭天强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于蓓蓓称赞道。
我心里一凛,是啊,是因为谭天我才学会切土豆丝的。
“比我强多了。” 谭天夹了一筷土豆丝,笑着跟我说。
如果是以前我大概会笑着俏皮的回一句“名师出高徒,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类的话。可是现在我什么也不想说,也不敢看他。
都说每个出现在你生命里的人是有理由的,难道谭天出现的理由就是让我学切土豆丝吗?我学会了他就该离开了?早知道我就学的慢一点了……我们之间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吗?短得如同我编的这蚂蚱,夏去秋来,便蹦跶不了几天了。不过我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我学会的东西永远不会离开我。
谭天一直在看着我,我假装若无其事的跟其他同学说话,始终没有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