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局部
我曾在接受醍醐艺术采访时说:“那个时代胶片的感光度,尚不足以传达出殿堂里酥油灯微弱的光,除了凭借长期细微的观察,和几乎浸入骨髓的记忆与感受,在基本不可能现场写生的条件下,必须整合各种素材,充分运用想象力来完成每一个局部细节。为此我甚至请母亲举着一个杯子代替酥油灯,担当其中某人物的模特。绘制过程中最大的难点,是如何统一寺中宏大的场景与局部的细节,并在众多人物,以及丰富的金黄色调的温暖质感中,保持着它本身具有,也是欧洲古典油画常见的因素。”
殿堂局部
大昭寺建于唐代,土木结构错综交织,光源多变色调复杂,实际空间低矮狭窄。画面中我将人物缩小了近两倍。虽然这样处理更能表达个人主观感受,但同时在处理建筑、虚拟的透视关系上,也带来了极大难度甚至是挑战。
无数盏酥油灯,供奉在大殿中央和每座佛像前,经年烟火缭绕,散发着酥油浓郁的气息和微微的热浪。在长年身体与灵魂膜拜与摩擦中,殿堂里的石质地面和所有的门框光滑如镜,泛着悠悠的光泽。墙中壁画中的诸神,在千年的包浆下几乎彻底不再反光。
1986 殿堂现场写生
1984 临摹壁画
殿堂局部
在这个左侧局部图中,我把北面小殿内不在视线范围之内,文成公主与藏王松赞干布的雕像画到此组人群上方。
后来,我去过很多地方——辉煌的圣保罗大教堂,釆光不太好的巴黎圣母院,曼哈顿圣帕特里克大教堂……每每在巨大的管风琴声和弥撒颂唱中,我总会想起遥远的大昭寺,耳边萦绕起传召大法会上,那位领经师极具穿透力的诵经声,其深沉浑厚的低音魅力,仿若正在召唤灵魂。它混合着大昭寺前焚桑的浓烟,弥漫在拉萨河谷,在群山间长久环绕,徘徊于高原稀薄的空气中。
1987“穿袈裟”上海 全国首届专业油画展
1991 虚构的燃灯节
1972年
后来才知道大昭寺那时还只是一座粮仓,可能是阴天的原因,金顶并没有今天这么引人注意。当晚,我带着自己画的铅笔素描,来到布达拉宫下的一座藏式老楼,拜访了住在这里的西藏革命展览馆美工,时任自治区美术创作主力的叶新生。没想到十年后我会在这与叶伯伯一起工作,很快自己也变成了裴伯伯。
1973“青春献给新西藏”
《青春献给新西藏》是我的第一幅水粉颜料作品。在《西藏日报》发表后,我很快从车队调到昌都地委宣传部任美工。这个标题是当年流行的革命誓言,可能也包括了自己后来大半生的宿命。我现才领悟到它的部分含义,并确认该标题会继续更新。
1976年在老城的藏式小院楼顶
那年我参加了自治区美术创作组,住在离大昭寺不远的藏剧团前,原西藏自治区美术摄影办公室的藏式小院,完成并发表了第一幅油画《冰雪融化的时候》。从住地只需要几步就能穿过冲赛康,到当时仍冷清的八廊街画人物和老城的建筑速写。当时大昭寺门口磕长头的小广场被铁栏杆封着,街上也没有任何人转经。
1978 大昭寺正门
1979 殿堂 川美
我考上四川美术学院油画系离开拉萨前,最后一张写生画的就是大昭寺正门。大学毕业后我重返西藏。八十年代所作几幅重要的作品,主要是写实油画风格,而且画面比较完整的,都与大昭寺有关。包括我在本职工作时间外,为自治区文管会复制的大昭寺主殿2楼的唐代壁画。其中有我在大昭寺全程体验后所创作的两幅反映民主改革以来,首次举办的传召大法会的大尺寸油画作品,分别参加了自治区和国家级别的展览。从离开西藏至今,我以此为主题的创作,依然在继续进行和完善中。
1986 传召大法会
离开西藏的前一天,我从八廊街唐卡店取出订购的唐卡,是一幅按西藏博物馆收藏品复制的《西藏魔女图》。好友黄家林帮我联系上大昭寺主任。在关闭寺门后,主任安排了主管僧人陪同我到大殿顶楼合影。然后回到了一楼有释迦牟尼等身像的圣殿,沿佛像后狭小的空间绕行一周。并请两位喇嘛为我带去的唐卡加持。
1991“长明心灯”
十五年前那天傍晚的情形我仍记得很清楚,两位大汗淋漓的喇嘛,在众多巨大供灯造成的高温中正忙于法事活动,依然十分认真严谨地,为《魔女》唐卡进行了开光仪式。完成后家林为我拍摄了那次行程中最后一张照片这张照片与我在35年前绘制的油画《殿堂》的角度相似,于是成为多年来自己特别珍惜的照片。
50岁回归西藏祈祷还愿
整整半个世纪过去了,《殿堂》能获得西藏美术馆收藏,仿佛象征着我本人以一种特殊的方式重返高原,这是我生命中的一份珍贵礼物和荣誉。感谢这50年间给予我帮助和支持的友人!感谢抚育我艺术生命成长的雪域! 再次感恩西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