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当下,读书被当成非常正能量的事。凡是读书就是好事。媒体上一再叹息当代人读书之少,尤其当代的中国人读书之少。
但在以前,爱读书并也不总被当作是好事。要看你读的是什么书。小时候,常被家长和老师教训, 不要看闲书。所谓闲书,大致是指与课业无关的书,主要是小说连环画之类。在没有电视电脑手机的时代,小说等长期以来(估计是从印刷术普及以来)都是非文盲们主要的消闲和娱乐手段。记得我小时候,课余时间都一直忙于搜寻两样东西,一样是吃食,在那个永远饥饿时代,小孩没有一个不是馋鬼,这就不需多说了。还有一样就是书和各种读物。理论上说,就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饥渴。童年可以选择的娱乐极少,阅读便成了最快乐的事,而无之一。 当年我(或都我们这代人)是什么都看。小说杂志报纸无所不读。而当年的杂志报纸是怎么样的,各位可以好好想象一下。记得我家的一个抽屉里,收集着5、60年代的《共产党员》杂志。连这种东西,我都翻出来读了好多遍。让我印象深刻的是其中一篇表彰一名农村女党员的文章。因为她深入钻研,能用同样多的米做出更多的米饭。这种东西连小小年纪的我都怀疑了:这会有用吗?吃了还不是饿得更快?
以前城市贫民的住房,用报纸糊了墙就算装修了。趴在墙上看这些报纸,也算是一种阅读。这些报纸上的文字,我都读得滚瓜烂熟。现在还有印像的是一些有关刘主席(刘少奇)的报道,还有就是可能是姚文元写的、题目大意是跟周谷城先生商榷等等。当时文革末起,对周他们还有些客气。
家里还藏有我哥哥用过的全套高中《语文》和《文学》课本。(当时高中的还专设了《文学》课程)这些就是我文学的启蒙。书的纸张质量参差不等,估计跟当时的经济状况有关。经济稍好些,用的纸也好些,经济差了,纸也用差了。最差的几本的纸又黑又粗糙,凹凸不平,印在上面的字模糊不清。纸张差,内容不差。古今中外的名著都有选入。当然当代的只会有革命文学。对于只有小学水平的我,上面的《诗经》、《左传》、《汉诗十八首》之类,读起来就像天书。我还是知难而进,全都通读了好多遍。今天说来,会说我求知欲强。其实一个毛小孩,懂什么求知欲。不过是太无聊了,抓到什么就看什么。连《共产党员》这种杂志都看的我,这套课本的吸引力自然大得多。于是歪打正着,给我打下一点文字的基础。
自古以来,阅读都没有被看作当然正确的事。虽有“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么一说,但这指的是为成功立业而读圣贤书。但对读小说杂书,历来都是不以为然的。记得当时的杂志文章,反复告诫青少年们不要沉迷于《三侠五义》等武侠小说。到后文革兴起,更是把绝大多数的书都当作“封资修”,统统禁掉。
到了今天。时代变了,可以选择的娱乐越来越多,读书已经不再是一个娱乐选项了。读书的人越来越少,以至现在,读书变成了高雅而绝对正确的事。不管你读的是什么书,能读书就是个好孩子。刘瑜写了本《观念的水位》,她的观点是观念的水位会随着社会的进步越来越高。但在读书这方面,我觉得她不一定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