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2016年老马因其“教学公平”的口号受到系里元老的排挤和诬告后，秋天我们去了魁北克，并一周内完成买房和搬家。入住后才发现，新家的环境真好，两边森林，中间流水花香。
次年秋天，妈妈来了，有了她自己的卧室和卫生间。上午，我陪妈妈去社区球场练太极，午觉后，我做室内清洁，妈妈或翻菜地，或拔野草，或坐露台的摇椅上（老马为妈妈的到来特意买的）----在那里，每当妈妈伸直手臂，总有鸟儿落到她的手心。
晚饭后，妈妈习惯散步，如果老马和我闲着，我仨就一起。最先我让妈妈走在老马和我之间，但妈妈执意让老马和我走前面：“让我掉后，这样自由，我可以东看西看、看我想看的。”老马和我照做了，但每次回头，妈妈都在看我们，双臂一前一后甩得老高。“你俩感情这么好，我开心，开心！”妈妈说。
那年老马的工作是技术编辑，回家不用备课，所以周末就是妈妈的乡村探奇时间：穿浓林、过崎路，攀岩涉水，采花摘果。抬头，鹰翅擦过山顶，俯身，河浪翻越大地......老马一路与妈妈齐头并肩，险要地，两人手牵手，平坦处，两人嬉戏笑闹，亲密和谐如忘年恋人。跟后面拍照的我，眼中落叶是金，枯枝是银。
“叫妈妈出来！”有天，屋外的老马敲响窗户，前院的枫树上，他挂好了自制的秋千。
“神奇神奇太神奇！昨晚我靠着窗户在想呢，这树上要有秋千就好了，我就那么一想，就成真了？” 妈妈又蹦又跳。那棵挂过秋千的枫是当年村中最灿烂的，但去年突然空心，老马说今年得砍掉了。
“妈妈，推！”老马一屁股坐上秋千，先对着妈妈比划，然后扭头向我：“你跟妈妈说，我叫她出来是让她推我，不是让她坐的！”
“好咧好咧！”妈妈乐颠颠地转到老马的身后。从前严肃的妈妈，有了孩子般的眼睛和神情，她开始喜欢老马没老没少的玩笑，喜欢饭桌上的各种肉、各种奶制品、各种甜点、各种垃圾食品以及每晚的啤酒。
“妈妈下周就要回去，这周末我要给她一个特别节目，骑马。”11月的一天，老马支着脑袋说。
“不行，太危险！”我大力摇头。
“我知道你爱妈妈，怕不安全，但你别替妈妈作主，我们先听听妈妈的意见。妈妈想去，我会和马场沟通安全问题，妈妈不想去，我会想其他项目。”老马说。
“骑马，是我从未说出的、最大梦想。”妈妈的话，字字如从土中一一掘出。2017年11月4日，抬腿翻身，妈妈矫健地登上一头大马。“我不害怕，因为这是我的梦想。”妈妈直身而坐，前方朝阳如金，晨风如银。
2022年4月4日。谢谢老马，帮助妈妈挖出深埋的梦想。余生，我应谨记，爱是责任，不是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