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鸡、狗与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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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于 2018.05.08

中国陶瓷艺术大师丁邦海访台归来,邀我家中饮宴。

从台湾带回的高粱酒,入口绵软,到胃里却像是烧刀子一样。大师却是就着一把一把的干辣椒,沉浸于高梁酒的醇香,颇有些以毒攻毒的味道。

大师喜酒,杯酒下肚,话便唠了。

我问大师:“眼花否?”

大师摇头晃脑答:“花了。”

我又问:“每天坚持创作否?”

大师摇头晃脑答:“然也。”

大师的夫人黄玉双,省大师,一旁坐陪。黄玉双说:“他每天早上比鸡起得早,起来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却叫醒我们家的大公鸡。”

年近六旬,大师依旧坚持创作不断,每天天不亮即起。俗话说,犬守夜,鸡司晨。大师特意养了一只看家的大狗,一只叫早的大公鸡。本想着公鸡每天早起叫他起来创作,却不想,大师每天比公鸡起得还早,起床后就去叫醒公鸡。这还不算,正眯眯瞪瞪的大公鸡被叫醒以后,正待睡个回笼觉,不想,此时的大师,已在工作室里“丁丁当当”地进行刻瓷创作,一来二去,公鸡被搅扰得神经衰弱一般,每次见到大师,就像是见到了仇人,分外眼红。每每瞪着一双大鸡眼,本就是血红色的大鸡冠子,更因为充血而勃起,摆出一副要与大师决斗的架式。黄玉双叹着气说:“诶,养这公鸡真没用,杀了吧。”

大师家的狗,却是一条表面看起来十分好斗的大狗。起初,大师与公鸡对峙之时,大狗总是趴在地上,舒适而惬意地舔着长毛,眼睛却一刻不离地瞄着近在咫尺的战场,好像是要裁判即将发生的决斗。不过,习以为常的是,这场期盼已久的决斗总是令大狗失望,以致于到了后来,大狗都懒得抬起头来,但一双耳朵,却竖起得高高,警觉地感应着风云变幻。

对于这只狗的来历,黄玉双说:“我们家搬到小院里以后,朋友就送了这只狗,对陌生人看上去很凶,可只要我们喊一句:‘别叫’,它就知道是主人的朋友,立即乖乖地躲到一边——它还是很尽职的。”

听夫人讲着生活趣事,大师脸上挂着得意的憨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

我问大师,这把年纪的人了,功成名就,为何偏要这般辛苦。大师依旧是憨笑,舌头却已经直了,想要说,结结巴巴,好几回也说不清。黄玉双也有了酒意,却比大师略清醒些,说,弟子多,朋友多,来拜访的多,来求教的多。客人来了又不能不接待,就只好一早一晚,搞点创作。

听到夫人的褒奖,大师端起酒,“当”的一声,与夫人碰杯:“知我者,夫人也,干!”身材娇小的黄玉双亦不甘示弱:“干!”

这一双大师伉俪,就这么碰着杯,饮着酒,就这么耳鬓厮磨着,就这么朝夕相处着,走过了无数时光,一日复一日地,让时光染白了鬓发。我忽尔想起了李白的《将进酒》,不觉吟诵起来:“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想起他们痴心艺术,白手起家,曾几度清贫,却始终相依相伴,不离不弃,泪水悄然朦胧了我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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