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故事之夏雨的滋润

好久不下雨了,墙基的土地裂开了口子,口子越来越大,看着让人糟心。木小喵是结构工程师,她每个周末来我家,我让她把我家当“周末食堂”。木小喵告诉我赶紧给口子那片土浇水,否则会地基下沉。天哪,40度的地方,每天被蚊子追着浇花浇菜就够辛苦的了,现在还得顾着这片地。

我问我北方城市的朋友你们现在还去GYM蒸桑拿吗?通胀这么高,票价是不是也涨了?我现在每天都蒸桑拿,不要钱。天当被,地当床,热风湿气添柴忙。


终于预报要下雨了。天先阴下来。那是一个早晨,接着雨就淅淅沥沥落下来了。不用下地浇水----浇水之前,顺便抓虫子,拔草,整枝,上肥。老天工作起来甚是便当。突然空出来一大块时间,那就好好做饭吧,厨房的落地门直直冲着院子,一边看炉头一边监视着外面的雨。

我十来岁时外公说过一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蛋怎么样分成九份,蛋液里加醋,摊出来的蛋饼就会蓬松涨大,8个孩子呢---那时候谁家不是七个八个。一人一份,人人不落空。剩下的一份我外公还能用它喝一杯酒。我从这个细节里面听出来外公爱每一个孩子,我挺感动来着,尽管我一直知道他骨子里重男轻女。


我翻动蛋饼时又想到这个故事----慢着,我忽然停住动作----我最大的舅舅比最小的姨大20岁,在什么时间会有8个孩子一起吃蛋饼?最小的一岁能吃了吧,大的21岁了,大舅舅早年上海读大学工作,据说多年不回家探亲,把省下的每一分钱接济父母养弟弟妹妹。

哈哈,外公,这个故事记了几十年,今天我才发现破绽。像你三岁看老时对我的评语:囫囵吞枣不算啥,你能囫囵吞“象”。

上中学时有个男生姓周名淼号三水,他说他家三个男孩,他妈妈怕三个和尚没水喝,所以起名字时多给一点水。一帮围着听的女孩都“喔”了一声,表示明白了。大概过了十年之后,我遇到一个人名字叫吴淼---突然想起来周淼的事,不对啊,他妈是“灵妈”吗?生了第一个孩子,就知道下面俩是啥?

哎,脑袋是个好东西,可我常常只当它是个摆设。

但也有意外的时候,我也是会动脑筋的。比如我年轻时的密友弘的那次差点为之送命的恋情,我是动了十足的脑筋想知道对方是谁,是谁有这么大的魅力,诱惑得要强的弘宁可殉情相逼?

我在医院看见被抢救过来弘苍白的脸,眼窝深陷,输液瓶一滴一滴,像是她曾经流过的眼泪。年轻时的我们荒谬的以为爱情是天地间最大的事,两个相爱的人即使有一个不是自由身,那也是束缚他的人的错。弘的这场凄厉的恋爱,每一个阶段的感受,我都在曾经的她的细节的讲述里体会到了,时间地点事件,唯一不知的是人物,是谁。问过,弘不肯说,她是磊落的个性,从不在事情上企图隐藏什么,除了这件事。

好多年后,当她复原,另外结婚生子日子安定,我们又在域外生活在一个城市里,她仿佛不经意的解释过一句,因为是你认识的人,所以不方便说。这可是在我木鱼的脑子里投下了一颗炸弹!!我回家后花了几个小时,拼命回忆记得的那些蛛丝马迹,像破案似的,找出一块板子,画上各种信息,把我认识的男的一个个按上去拼凑。好像某男疑点重重。刚好几天后大家一起聚餐时,看见某男正好坐对面,我盯着他开始思绪飞扬。

最后,我发现了巨大的逻辑破绽,正在排除他时,他走到了我旁边:“你为啥老看我?”

“我有吗?我在动脑筋啊”我说。

“你还是不动脑筋时,更正常点。”他笑。

屋外久违的夏雨下了一个小时,淋透了植物,也顺便给我日渐锈窦的脑筋上了点润滑剂。

一个刻意隐藏的秘密,凭我,是不会发现的。何况,这么多年后,对这件事情的看法,我们也都已经变化,变得不再那么理直气壮。生活教育了我们,不是任何人的说教。

但我仍然有一个秘而不宣的愿望,假如哪一天,我和弘,我们任何一个人走到生命的终点站,快下车的时候,我一定会开口发问”那个人,他到底是谁?”~我把她叫到我的病床前,或者我飞奔到她病床前~“这一场演出就要谢幕了,秘密已不再有意义,你快说!!!”。

囫囵吞“象”的我,一辈子总也有一点好奇,不是关于宇宙万象,是关于我自己以及我身边那些一路从年轻时走来的人。

波兰诗人辛波斯卡在一首诗里写过:
我们通晓地球到星辰的广袤空间
却在地面到头骨之间
迷失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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