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从马背上摔下来,双手撑地左手腕受伤了,第二天整个小臂都肿了起来,手指感觉麻木,并且比平时粗大,手指和手腕还能活动,让我放心了许多,还好没有骨折。这点伤我是能忍受的,队里规定不能骑馬,我想不出请假不出工的理由,我只能照常去大田劳动,还好那几天是棉花田拔草,我一只手还能勉强胜任。我们大队饲养着三匹马,二匹老马和一匹去年秋冬之际出生的小马驹,小马驹已经十多月大,它已经长得和父母差不多高,只是体型还不怎么壮硕,但它奔跑起来很潇洒轻盈,它是一匹深栗色的小雄马,鬃毛还沒完全长好,但奔跑跳跃时鬃毛飘起来很有一种骏马的风范,据说在它的血液中有战马的基因,它的前额有一块棱状的白毛,在一双长睫毛的大眼睛上方特别醒目,它还没有被派上去拉小马车。我们大队里小马车专门负责送急性得病的职工去场部医院,或者送有急事要回家的人去小县城的长途汽车站,有时也去场部或县城采购一些物品。我们大队离场部和县城都比较远,我们大队靠近东海边,主要种植棉花和夹种蚕豆。和我一起来农场的一位同学被分派到养马和赶小马车,马车只套一匹马,马载着一辆二个轮子的平板车,平板车上可上坐二三个人,赶马车的人坐在平板车的前面左边,平板车上左右及后面装有活动的木条栅栏,坐上人后就将木条栅栏拉上左右用交链锁紧。我们大队还有一头大黄牛,是专门用来拉重活的,大黄牛体重超过千斤,黄牛的力气比马大多了,队里在内海堤割的为牛马过冬储存的茅草饲料,蚕豆收割后的枝干捆绑成方形装车运回队里,有时洋井水打不出水来,就要在大牛车的大平板上放上大铁筒去场部拉水,大黄牛很少干活,养着它是以逸待劳派大用场的,大黄牛二只直角尖挺有一手掌高,牛角是底部大上面小的椎园形,它的鼻子孔中间被一根铁链固定着,让它干活时就把绳索套上去,绳索收紧它鼻子就会很痛,这样它就会很顺从地听人摆布,大黄牛的皮肤颜色是淡棕色的,它全身肌肉发达粗大,它拉几千斤的物品很轻松,它站立时牛头比人要高出很多。
我的同学在马厩工作,我平时常去看他,在没人的时候他会教我骑马,我们骑马没有马鞍,只在马的嘴里放一根铁衔两头有园孔系上缰绳,两手握住缰绳控制马的速度和左右转弯,然后用双腿夹住马肚子,马对熟悉的人都很听话,每次去亲近小马抚摸它的头颈下部,它会变得很温顺,如时间短就骑上它在马栏里蹓跶,如时间长就骑上它去防风林兜一圈,马厩外有一块篮球场大的围栏,每天小马驹都要被带出围栏去外面蹓跶,让小马驹熟悉环境,每次出栏去蹓跶小马驹都很兴奋,以前骑着它去防风林都很顺利,这次不知怎么搞的,也许是天上下着毛毛细雨,泥地上有些松软,那天在转弯时小马突然跃起马背,又急速地向前跑去,也许它感觉到了什么或者看见了什么?它突然的改变坐姿让我猝不及防,我手握的缰绳没能抓紧,一下被它抛下马来,我左手臂肿痛了二天没有消退,我有点担心恢复会耽搁时间,我这时想起了我同学曾告诉我的在马厩工作的兽医是一位针灸的高手,既然他是高手我为什么不去找他试一下?我们平时认识只是沒说过什么话,我去找他,他认真地看了一下我受伤的左手,活动了我的手腕和手指,然后他拿出一个鹅蛋形的铝盒子,里面是放酒精棉球的,又拿出一个搪瓷的饭盒子,里面放着各种尺寸的针灸针,他取出一根食指长的针,先在我的五个手指间用酒精棉球擦拭了一遍,快速扎进去捻转几下又拔了出来,在扎针的地方有的在流出血来,然后他把那根针又用棉球擦拭了一下,在外关的穴位上酒精消毒后就把这根扎了进去,他没有再扎第二根针,我以前没见过针灸,他出去看了一会又回到屋内,二十分钟左右,他拔去了针,我在怀疑他是否敷衍我,他叫我这二天左手少用劲,安慰我说过几天会好转的,我与他握手告别时心里都有些勉强。过二天后左手腕和手指真的消肿了许多,手指慢慢地也灵活了起来,一个星期后左手臂的伤痛好了许多,已经不觉得疼痛了,在田里干活左手也能使上劲了,这微妙的经历让我感到很神奇,我心里突然产生要向他拜师学针灸的想法,一定要与他交朋友。
从那以后我经常去马厩看望他,他住在马厩里,他利用马厩的高大宽敞,在里面的墙角,自己动手搭了一间小屋,面积在十平方米左右,小屋用宽木板围成二堵墙,屋外用几根结实的长形木条被打桩在泥地里,外面再用木板交错用螺丝钉拧紧,在木板内墙和青砖外墙之间的木板墙中开了一扇小门,小屋的高度在三米左右,上面用木条连接,再用茅草编织的草席复盖在上面,一方面防止屋顶上掉下的灰塵,另方面也能遮些灯光,因为马厩灯光整天是不关的,在青砖外墙有一扇对着防风林的大窗,小屋的光线还算明亮。他每天都要关心牛马的健康,他从早到晚都生活和工作在马厩里,因此他搭建小屋理所当然,他需要什么材料什么工具只要跟经常找他的场员说一声,场员什么都可以帮他找到送来。他细心照料着牛马,牛马有什么疾患都要他处理,尤其母马怀孕生崽更需要他关照,他对牛马的生性习惯大小病痛都了如指掌,而且他还会替牛马做一些小的外科手术,别的大队牛马有问题解决不了也会找他帮忙,碰到队里养的猪出了问题,他也会去帮助解决。我们大队养黑皮猪不多,一般养猪比养牛马容易些,只要猪圈经常保持干净,出太阳时把猪赶到外围晒太阳,猪的存活率就很高,猪的饲料也比较杂什么都吃,食堂里多下来的和将要馊的饭菜都可以喂猪,每天当然还需要烧几大锅各种拣下来的蔬菜和玉米加粗糠混合一起的饲料,我们大队养的猪不多,主要供大队自己吃,因为养猪的人员还要负责食堂的菜园种菜,人手常忙不过来,就不想多养猪了。
在他房屋小门的对面房梁上悬挂着一副吊环,吊环是打马掌的场员为他定做的,吊环的绳索用的是麻绳很牢固。他的屋里放着一张小床,一张简易的桌子,二条长櫈,还有二个大木箱,都是他自己做的,在进门的墙角搁板上放着一些给牛马吃的药品和针剂,在小桌子上方的搁板上放着二本书,一本是《赤脚医生》还有一本是《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当时赤脚医生手册很受人们欢迎,它书里面介绍了许多中西医药知识,西医检查人体的各项指标,各种疾病的治疗方法和用药,还重点叙说了传统中医的内外科对各种疾病的处理方法,怎样利用中草药治病,详细讲解了针灸的手法和治疗各种疾病,许多上山下乡和去五七干校的知识分子,都把这本书当成宝贝带在身边,一时间上海新华书店都买不到这本书,当时新闻还报道了大医院开刀做小手术用上了针刺麻醉,在这种氛围中更把这本书抬高了许多名声。我平时喜欢看书,这次又被针灸治好了手臂,使我更想认真地去好好阅读一下这本书。
我请他收我为徒弟,我决意要向他学习针灸,他有时会事先告诉我什么时候会替人治病,他给人治病针灸的特点是用针少,最严重的病也不会超过十针,一般扎针在三四根或五六根针,而且他注重左右肢体扎针的对称,他讲究主要经络和辅助经络的结合,如伤在肝经部位的疼痛,他会先扎肝经上的穴位然后再找胆经上相应的穴位,让肝胆经络都疏通了,病痛就好起来快些。他用针灸对付疾病,就象打仗派出一支与敌人作战的小分队,谁负责进攻,谁担任阻击,谁上去增援,谁留守防止逃窜,他都布置的周到细致,在针灸的布局上给人一种平衡的美感。他先确定是那几条经络受阻,然后找出表里相通的经络,再决定能起到祛病作用的主要穴位,他要让身体左右上下的气血都能够到达病患处交汇,这样就更有利疏通瘀阻的病痛。他从来不会头痛治头,脚痛治脚,他告诉我凡是病痛都是身体上一部分气血不通暢造成的,如果全身气血流暢就不会有病痛,因此除病要从根本上去解决,这样就能依靠人体自身的修复功能达到真正的祛除病根。他也常会在结束治疗后,病人还觉得没有多大改善,这时他会寻找病痛的反射区找阿是穴的痛点进针,常常会产生意想不到的疗效。他常强调针灸激发起人的免疫力是最重要的,靠病人自身的免疫力修复才是针灸治病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