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市的一生： 8. 八百块换来的

1940年代的台湾，800块台币能买什么？我知道。

它买走了母亲的童年，换来了母亲二十多年身心的伤痕，身体的伤好养，心里的伤是无头的刺，得捥肉才能拔。

阿公阿嬷终究还是负了债。

阿公阿嬷有个不远不近的亲戚在竹山镇工作，她受陈女士之托找养女。亲戚来找阿嬷，她说待在云林，大家都没活路，竹山的陈女士可以让妈妈去念书。

亲戚给了阿公阿嬷800块，就把妈妈带走了。妈妈当时12、3岁。

到了竹山以后，妈妈非但没有时间念书，她连睡觉的时间都很少。

陈氏的所谓养女，其实是签了卖身契的婢女。

陈氏是当地米店老板的小太太。她和大太太一个住巷子头，另一个住巷子尾。老板大部分时间是和小太太住。米店实际上已经由大太太和儿、媳一起经营。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米店的经营权不在手上，小太太必须另辟生路。

陈氏有个小楼房分租给对面竹山初中的学生们，学生包租管吃、住，如果每个月多付10块钱还可以帮他们洗衣服。还有个猪舍养了几只猪，和一群鸡、鸭、鹅。

陈氏十指不沾阳春水，每天的主要任务就是陪老板聚赌。家务必须有人做，养的牲畜必须有人喂。但是买卖婢女是违法的，那么就「收养」吧。

妈妈是陈氏最后一个「养女」，她之前收的养子，养女，年纪稍大以后都跑了。

我小的时候，妈妈也是让我喊陈氏阿嬷的，因为不管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我的母亲是绝不会失礼的，尽管陈氏当不起我妈喊她阿母。在我七岁那一年，陈氏让我们全家几乎流离失所。

当真说来话长，我就从母亲到了竹山以后的日子，慢慢说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