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里来了个气功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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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局里来了个气功大师,要为大家做气功报告。

通知预先发出去,报告会由工会出资组织包场,作为福利惠及大家,局职工带家属免费参加,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场地租用邻近的部队礼堂。大师的名字叫张XX,当下社会上一位当红气功明星。

大师请之不易,气功又是社会热点,六场报告会座无虚席。礼堂里黑压压一片人头,走道上加了凳子,连讲台两侧也席地坐满了人。

局机关、人事司、保卫处、外事办、出版社、学会、报社……从局领导到传达室的老张头,拖家带口,扶老携幼,能来的都来了。风瘫多年卧床不起的被人抬了往里挤。

大师开篇讲他特忙,刚去某部委报告过,又被中直机关请了去,接着要往北京各大院校巡回讲演,一天赶三场,预约的日程已经排到明年年底。

大师见天的连轴转,没有休息好,讲话嗓音沙哑,语速不紧不慢,语气不温不火,疲态中透出一种威肃。

大师说众生是徒,我是师父。师父不是“师傅”,是父亲的“父”。只有把我和你们的父子关系捋正了,功力才能从我身上顺势传到你们身上。

大师还说社会上有人诽谤他攻击他,造谣污蔑他,他很受伤,为了众生的福祉和健康他忍辱负重,委曲求全,他全然不考虑个人得失,他身正不怕影子歪。他很高风亮节。

大师先让大家对他的功力做一个验证:每人伸出一根中指在自己面前竖着,男左女右,两眼盯住中指指肚,用意念默想“中指长长长”,他向会场发功。十分钟后,大家听大师口令把两手合在一起,一比一那根中指是不是比另一根长。大家一合掌,霎然间全场掌声雷动。

大师传讲的功叫中华养生益智功,简称中功,这是大师自己的独创,但得道之初也是承高人点拨的。

大师说现今社会上流行的气功都是分门派的,有的始创于吕洞宾,有的始创于弥勒佛,有的始创于张天师。

气功会上大师教大家用意念运气,打通任督二脉。气从头顶往下灌,沉丹田走尾闾,先通小周天,后通大周天。

听过报告会我回到宿舍坐床边上静坐练气,收敛意念,进入心中无我,达到致虚极、守静笃的状态。怎么练也感觉不到气在身上运行。然而在报告会现场,每天举手说感到有“气 ”的人越来越多,不少人打通了经络,开始贯通大小周天。各人尽管程度进展不一,但大家多少都有进步。会场上大师口中拖着长腔唱出一个一个穴位名,大家在头脑中用意念跟着运气,周而复始。当大部分人都说有“气”了,你要是再没有“气”都觉得对不起大师了,你看大师都辛苦成这样了,你怎么一点不上进呢?你和少数几个还没有“气”的成为会场上的另类,你要不想让人拿白眼看你,就说你也有气了。于是表示有“气”的人更加多,坚持说没“气”的几个更加孤立。

对于实在练不出“气”的人大师说原因在于慧根浅。这一说法给了双方一个台阶下,对练气的人尤其是一种安慰,不是自己不努力,也不是天生驽钝是“慧根浅”,是基因里的问题。我是最后几位仍没“气”感的人,我的慧根非常浅。

传达室的老张头说他非但感觉到了“气”,而且气太足,在家练习时候,十指发烫,白气顺着指尖噌噌的往外冒。

大师当场请老张头从下面的座位上站起来,平举双手对周边运气发功,周围的人们伸手感受,都说有热风从手边经过。

会场上有人当场倒地,大师说是被老张头的气击倒的。

老张头身量跟一小土豆似的短小,平时负责打开水发信件,不招人正眼看过,一时成了局里的高光人物,走起路来登登的有了劲道。传达室里热闹起来,一波一波的人来向老张头讨教运气的事。连局办的小沈、党办的老赵、工会的大李这等人见到老张头都主动递个笑脸过来。

讲到治病,大师发明了一种功法,叫“神仙一把抓”。

你哪儿有病,就把意念往哪儿集中,口喊三声师父,然后伸手在病灶处抓一把,把病抓出来甩出去。病就没了。

大师说,病其实是一股气,健康的人冒白气红气,有病的人冒黑气。比如你腰肌劳损,在你的腰肌部位会有一团黑气,走哪跟哪,一般人看不到,他看得到。于是你用他给你的功力,用手将这团黑气抓住甩掉,你的腰肌劳损就好啦。

大师提醒,甩病气不能随便,得往地面摔,让病气入土遁走,千万不要往空中甩,病气在空气中聚而不散,谁撞着病就附到谁的身上。更不能故意往人身上甩,那叫缺德。

全场的人都学会了,人人“神仙一把抓”,自个给自个治病,操作简单,还无需成本。隔天回来,竟有好几位说多年的老病没了。

局里王总的儿子从小得了小儿麻痹症,四肢抽抽,智力低下,讲话含混不清,整天游荡在局大院里,那些天里仿佛也有了精神,人看上去端正了不少。

最后一场是压轴的,大师让每人带一块鹅卵石来,捧在手里,大师将治病的功力发到鹅卵石上。这块石头于是就不再是一块普通的石头,叫个信息石。石头上面附有大师的信息,将你和大师隔空连结起来,看到石头如同看到大师真人。以后谁有病,就将信息石按在病患部位,仰面朝天喊三声师父,大师无论在何时何地都能感应得到,将功力发过来,功到病除。

那天许多人背来一堆石头,用包包兜着,借这机会来接受大师的信息,回去也好逢人送一块,这礼物既实用又无需花钱。一开场大家没了秩序,蜂拥蚁聚般往前挤,挤到讲台前,把石头放到讲台上。大家都这样想,离大师越近,气场强,石头上沾的信息就越足,石头的成色就越高。

最后大师向会众推荐录影带和书。书的封面上大师身披万道金光,盘坐在祥云上,跌趺腿,兰花指,慈爱的目光看着普罗大众。

……

气功报告会过去一个月后,外面开始整治,大师们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一时间风向转过,社会上舆情汹汹,忽然间人人都对伪气功喊打喊杀。

局里头那些被治好的老病一个个又开始犯了,胃下垂的照常胃下垂,心绞痛的照常心绞痛,摇头疯的照常摇头疯,吃减压灵的照常吃,打胰岛素的照常打。老张头的十指也不冒气了,走起路来又回到小土豆模样一颠一颠。王总的儿子还是老样子,话说不清楚,四肢抽抽,口水哈喇子流淌到衣襟前。

那些信息石扔在家里堆杂弃物的地方,蒙了灰土,时间长了也想不起来了。

局里的一切又重归原先,秘书小沈还是那样夹个公文包进进出出,党办的老赵还是那样一脸正气,不苟言笑;工会的大李还是那样咋咋唬唬忙忙碌碌。大家该做啥做啥,再也没人提起气功这件事,仿佛局里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Arnold2 发表评论于
应该是张宏堡吧, 当年张的中功可是比李大师的发令功火多了。
兵团农工 发表评论于
当事人不写政治局来了一位气功大师,有点可惜!呵呵

我的慧根也很浅,一位气功大师对着我的腰发功,

我怎么都感觉不到热。
方玉 发表评论于
这是哪里哪年的事?我知道类似的事大概20年前。随着岁月的沉淀,我相信气功这个客观事实,每个会气功的人表达和阐述的方式和水平不一样,但可以看见事实是客观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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