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四月福州城里的流苏花盛开，当地各大新闻媒体争相报道，人们把洁白如雪的流苏花称为“四月雪”。巧的很，木樨科流苏树属的学名为Chionanthus，在希腊语里， chion是“雪” (snow)的意思 ， “anthos”意为“花” (flower)。流苏树的英文俗名为“Chinese fringe tree”(中国流苏树)，指的是每朵花的四片深裂至基部的纤长花瓣，看起来像流苏。
（中国流苏树的花）
据统计，福州城里的流苏花只有四棵。一棵在鼓西路卧湖新苑小区内，已有三四百年历史，是福州最古老的流苏树。著名的三坊七巷内有两棵流苏树，一棵位于衣锦坊，另外一棵位于宫巷的沈葆桢故居内。衣锦坊的那棵流苏树的树龄约一百多年，长到了八米多高，冠幅直径三米，有大半个树冠从墙内探出头来，一团团白花与粉墙黛瓦交相辉映，吸引了无数居民和游客前来拍照留念。福州十六中校园内也有一株流苏树，花开时节，学生们以“流苏，我想对你说”为题，写了无数篇短文，字里行间抒发着美好的理想。流苏的花期很短，从灿烂到凋零只有十几天，应了那句“昨日雪如花，明日花如雪”，但只要绽放过，热烈过，爱情与人生就算圆满了。
从小我就住在离三坊七巷不远的地方，我的外公外婆在三坊七巷生活了将近半个世纪，可惜那时的资讯很有限，而且大多数人只晓得去公园和郊外赏花怡情，因此我从未听说过坊巷里的流苏树，更未目睹“花开如云，花谢似雪”的盛景。印象中，我好像只在几位台湾作家的散文和诗作里读过流苏花。我在大脑里将这些有限的知识串起来，得出一个结论：流苏树的分布范围应该比较有限，可能只长在气候比较炎热的地区。
来到温哥华定居后，我在植物园的外围见到了一排原产于加州的丝缨树（silk tassel，学名Garrya elliptic），一朵朵下垂的穗花像是由浅紫和土黄两种丝线编织成的。tassel可译成“流苏”，因此我把丝缨花科的丝缨树当成了北美“流苏树”，从来没有错过每年早春的花期。
（加州丝缨花）
通过持续不断的自学和观察，这些年我认识了大温地区上千种花草树木，成为朋友圈小有名气的“花仙子”。不断有朋友来问我，他们家的花园该种植哪些有特色的花草呢？一开始，我老是以自己非科班出身为借口，不好意思给出建议。朋友们却一个劲恭维：“你认识的花草种类比景观设计师还多呢，不请教你，还能向请教谁呢？”于是乎，我开始飘飘然了，大着胆子“半路充国手，开方乱画符”，给了他们一些免费意见，竟然收获了不错的人缘。
为了让自己的意见更具专业性，我在工作之余不时上网充电。前不久，我翻阅了位于西雅图的伊丽莎白.米勒植物园（Elisabeth C. Miller Botanical Garden）推出的GPP (Great Plant Picks 最佳植物精选)清单。该项目于2001年启动，汇聚了三十多名苗圃、植物园和园林景观行业的专业人士，由他们评选出适合美加太平洋西北海岸的各种最佳园艺植物。迄今为止，已有1000多种花草树木上榜。在适用于小型花园的小乔木和灌木一栏，我居然发现了“Chinese fringe tree ” (学名Chionanthus retusus) 和“American fringe tree” (美国流苏树，学名Chionanthus virginicus)。
原来，北美也有木樨科的流苏树的。这种流苏树原产于美国东南部，除了佛罗里达州最南端外，可以在该国任何地方生长。19世纪中叶，中国的流苏树也被引进了北美。两种流苏树的生长速度都比较缓慢，且花期相同，在北美大部分地区，五六月份才开花，是名副其实的“五月雪”或“六月雪”。美国流苏树的外表像多枝干的灌木，一般不超过六米高，花穗长达十几厘米，密密匝匝的花团似皑皑白雪，又似飘扬的白胡子，故有“老男人的胡须”的别称（Old Man's Beard）。中国流苏树属于小乔木，可长到七八米高，花穗较短，约六至八厘米。流苏树雌雄异株，雄株的花美丽招摇，雌株的花清新可人。雌株结出葡萄大小的深蓝色肉质核果，吸引各类鸟雀前来觅食，为秋季的花园增添几分热闹。
（北美流苏树的花）
中国流苏树不如北美本土的流苏树抗冻，但这两个品种均适应大温地区的气候，且不难打理。可见流苏树的分布范围还是比较广泛的，在亚热带和北温带地区均可生存。流苏树原本可以作为北温带的一种优秀的开花行道树的，不知怎的，在大温地区却并不多见。我在网站上找到一本西温政府于1980年发行的《The West Vancouver Tree Book》（西温树集），里面介绍了该地区140种高度 不超过35英尺（10.67米）的乔木和灌木，其中就包含美国流苏树。不过流苏树在西温只是零星种植。据《Trees of Vancouver, A guide to common and unusual trees of the city》(温哥华树木，城市常见与非常见树木指南)记载，温哥华市区的美国流苏树也仅有几株。在流苏的故乡之一中国，北至甘肃、陕西、山西、河北、山东，南至云南、广东、福建、台湾等省，均可见到野生的流苏树，但流苏树的园艺价值尚未得到科学合理的开发利用，因此中国的大城市里很少见到流苏树。
在西方，还有一种来自中国的灌木被称为“中国流苏花”（Chinese fringe flower），那就是金缕梅科的继木（学名Loropetalum chinense）。继木的花朵有四枚线形花瓣，状如流苏，每到春末，3至8朵花簇生在花梗上，散发着清芬，花期长达三四十天。秋季时，往往能再次开花。早在19世纪，绿叶白花的继木就被引入了西方，但长期以来备受冷落。自从出现了红花（或粉花）红叶品种后，继木才开始在北美花园里流行开来。红花继木的铜红色新叶与花同发，老叶呈现橄榄绿或酒红色，是一种绝美的彩叶灌木。
（白花继木）
（红花继木）
有了以上的知识储备，下次若再有朋友来询问， 我一定会说，分别种一株流苏树和中国流苏花吧。花开时覆霜盖雪的盛景，让你想起纯洁的爱情，想起一场倾城之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