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亲人患癌
艾瑞克的话像炸雷一样在东京耳边响着,东京有点不敢相信。
“ 罗马出血性休克,深度昏迷,在急救间抢救。”
“不能,不能,他是我唯一的家人。我不能失去他!”东京心里祈祷着,匆忙穿上外衣往外走。不知是因为恐惧或者是着急,她的手有些抖,长鸭绒袄的拉链一直拉不上。她也顾不上许多,敞开着鸭绒袄便急火火地向摩根儿童医院赶。
刚走到地铁口,东京的电话响了,是羽玄。羽玄说他上午有事儿,不能教罗马滑冰了。东京说了一声没关系就挂断了电话,向地铁里走。
羽玄以为东京生气了,赶紧又打过来道歉。东京平静地说,罗马生病住院了,她正要乘地铁去医院,说完便又挂了电话。
站在拥挤的地铁里,想着罗马,东京浑身发凉。
赶到医院时,已是上午九点多钟。面色苍白的罗马静静地躺在病床上,身上连着好多根红黄绿不同颜色的导线,导线另一端的监测仪的屏幕上显示着几条不断变化着的曲线。另外,床头挂着一袋血和一瓶透明的液体,罗马在输血和静脉点滴升压药物。床边坐着艾瑞克和墨蕊荌,都一脸憔悴。见东京来了,墨蕊荌微微笑了一下,说罗马的血压现在稳定了,应该没事儿,并问东京吃早饭了没有。得知东京没有吃早饭时,墨蕊荌让艾瑞克和东京一起去吃早饭。艾瑞克则让墨蕊荌和东京一起去吃早饭。东京说自己不饿,坚持让他们两去吃早饭并休息一下。几番推让之后,墨瑞安见东京想一个人和罗马单独呆一会儿,就和艾瑞克一起离开了。
从凌晨四点钟,罗马敲开他们卧室的门,并昏倒在他们面前,墨蕊荌和艾瑞克就一直没有休息,两人也确实都累了。 两人在医院的饭厅里,吃了一点东西,匆忙又赶回病房。主治医师告诉他们,罗马可能有一个腹内大血肿,需要紧急手术。因为罗马的血小板几乎测不到,医生怀疑罗马可能有骨髓病变,所以在做剖腹探查手术的同时,也会做骨髓穿刺。
在手术室旁边的家属休息室内,墨蕊荌和艾瑞克打了一会儿盹儿,东京吃了一点墨蕊荌给她买的早餐。
四个多小时之后,罗马出来了,腹部裹着纱布,戴着尿管,挂着点滴。
手术后,罗马一直处于昏睡状态,他的小胖脸有时作出笑或者哭的表情,他的一双又歪又斜的小眼偶尔会张开一下,像是在做梦。
两天之后,也就是在元旦上午,罗马的诊断结果出来了。罗马在大肠和小肠之间有一处血管发育异常,因为滑冰时的剧烈运动造成一些小血管破裂,又因为贫乏的血小板影响了正常的凝血机制,他的腹内一直不断地少量出血,最终导致出血性休克。血小板减少的原因是因为罗马患有血癌——白血病。他的骨髓里90% 的空间都被白血病细胞所占有,正常的造血细胞很少。他的白血病是预后很差的急性淋巴性白血病,在唐氏症患者,他这个年龄得这种白血病活过3年的几率不超过30%。
在诊断结果出来后,罗马苏醒了过来。他看着东京、艾瑞克和墨蕊荌,脸上露出了笑容。
东京、艾瑞克和墨蕊荌都不愿离开医院,最后在护士的一再劝说下,他们决定轮流在医院守护罗马。
回到家里的墨蕊荌来到洗漱间,想梳理一下自己的头发,带东京去她母亲阿什兰家过元旦。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墨蕊荌有些诧异,因为这几天缺乏睡眠和焦虑,她眼袋明星,脸上的皮肤也有些松弛,她棕黑的头发里几根灰白的头发有些张扬。毕竟是不再年轻,衰老是一种自然规律,墨蕊荌也没有太为自己的容貌感伤。她想着自己有美丽的爱情和成功的事业,即使现在生命结束了,她也没有什么遗憾。但罗马才15岁!他从出生起,就比正常人差了很多,不仅智力低下,相貌丑陋,身患多钟疾病,童年时期又死了父母。现在又得了这种绝症!这个世界真是太不公平了!
墨蕊荌想着罗马,有些哀伤,她拿起梳子随意梳理了几下头发,无意间一转头,看到东京站在门口,靠在墙上,两眼含泪。
墨蕊荌赶紧起身,笑着走到东京身边,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说,会有办法治好东京的病的。
东京一下子伏在墨蕊荌的怀里哭了起来。这是墨蕊荌第一次看到东京在她面前显示出脆弱。墨蕊荌紧紧抱着东京,感受着这位与自己有着相似经历的17岁姑娘内心的无助,心里一阵心酸。
哭了不到两分钟,东京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她脸上挤出一点笑,说了声对不起,离开墨蕊荌上楼去她房间了。
看着东京匆匆离去的身影,墨蕊荌一下子特别想念她的母亲,恨不得立即见到她。墨蕊荌拨通了阿什兰的电话,本想告诉她,她和东京要一起去他们家过元旦,可她刚说出自己的名字,阿什兰就大哭起来。墨蕊荌知道她母亲一向脆弱,赶紧解劝起她母亲来。
“妈妈,现在医学发展得很快,罗马的病会治好的。不要太担心。”
“墨蕊荌,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妹妹爱润也住院了,刚查出来,是卵巢癌,已经扩散到腹腔了。”阿什兰一边说,一边哭泣。
墨蕊荌一听,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话来。
爱润大学毕业还不到一年,她和汤姆都在联合国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上次墨蕊荌见到他们时,他们还在兴高采烈地计划着春天时筹办婚礼的事儿。
这个新年,对墨蕊荌来说,真是祸不单行。
墨蕊荌安慰了几句阿什兰,挂断电话,立即前往斯隆肿瘤医院。
爱润半躺在病床上,正在和汤姆说笑,见墨蕊荌来了,有些吃惊。
“墨蕊荌,你怎么来了?我让妈妈不要告诉你。有个有病的罗马就够你烦的了,现在我又让你烦。”说着,爱润哭了起来。
墨蕊荌走近爱润,抱住了她说:“爱润,你怎么这样想?你当然得让我知道了。我也是个医生,可以帮助你们做一些决定。”
汤姆左手拉住爱润的手,右手一直用纸巾帮她擦泪。
墨蕊荌问爱润感觉咋样。
爱润一下子脸上又露出了笑容,说自己感觉很好,三天之前她还以为自己怀孕了,那时她和汤姆已经想好了几个孩子的名字。可谁知昨天医生竟然告诉她她得了癌症。说到这里,爱润又突然哭了起来。
墨蕊荌安慰了爱润一会儿,起身找到爱润的管床医生了解爱润的病情。根据穿刺活检的病理报告,爱润得的是非常少见的起源于支持细胞的色脱离莱德歌细胞肿瘤。根据肿瘤细胞的形态和影像学结果,爱润的这种肿瘤是恶性的,应该是已经转移到腹腔。他们几位医生一致讨论的结果是,要切除双侧卵巢,并要术后化疗。考虑到爱润还这么年轻,没有孩子,在手术之前,他们会给爱润一些促使卵泡发育的药物,在手术时,会冻存一些卵子,拱她将来做试管婴儿用。不过这位医生也说,给促卵泡发育的药物是有风险的,它有可能会加速肿瘤的生长,甚至会造成大出血而有生命危险。
医生和爱润及汤姆谈了治疗方案后,汤姆有些犹豫,但爱润坚决要冻存卵子。墨蕊荌看得出,爱润非常想要孩子。
罗马这边,医生也和艾瑞克谈了罗马的治疗方案。根据罗马的病情,他需要立即化疗:一个月的短期诱导化疗,三个月的强化治疗。然后根据白血病细胞对化疗的反应,要么增加强化治疗,要么维持治疗,或者进行骨髓移植。
墨蕊荌觉得两人的治疗方案都很合理,自己能做的也只有给他们祈祷,心理上给予他们支持。
墨蕊荌、艾瑞克和东京都开始忙起来,在医院和公寓之间来回跑。东京白天不再接听任何电话。元月二号这天晚上,东京从医院回来,检查自己的手机时,发现有五六个羽玄打来的电话。羽玄留言说,想去看看罗马,问罗马在哪家医院。东京随手删了羽玄的留言,她现在没有心思和羽玄再交往下去。
东京把手机放到桌上,刚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电话响了。东京以为又是羽玄,她想着怎么应对羽玄的话,没有立即去接。
电话响个不停,东京最后拿起电话,微笑着说了声你好。
原来不是羽玄,是里奥。里奥说他和蛤蟆第二天就要离开纽约了,想请东京、罗马、艾瑞克和墨蕊荌吃个晚饭。
东京说了声谢谢,赶紧说罗马病了,艾瑞克和墨蕊荌都在医院里,他们去不了。东京一向讨厌他这个表哥,想着这样一说,不用再和他一起吃晚饭了,心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
“东京,你还记得我吗?我去过你们家,那时你还是个小不点。”电话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
东京想着这女人肯定是蛤蟆。在她父亲在世时,去过他们家的明星太多了,像蛤蟆这样的,她相信她父亲也未必能记住。
“你自己来吧,我们把餐馆都订好了。蛤蟆想见见你。”里奥见东京没有吭声,命令似地说。
东京一时找不出借口,听他说的餐馆离这里不远,便答应了。
这是一家非常豪华的法国餐馆,东京进去后,立即有侍者接过她的外罩,把她领到了里奥所订的桌子。桌子上摆着鲜花,茶具和杯子都是精美的瓷器。
东京无聊地等了20多分钟,里奥和蛤蟆才赶到。
里奥依然是里奥,一身的名牌,神采奕奕。蛤蟆穿着高跟鞋,在里奥身旁依然显得很矮,她的脸虽不漂亮,也不算丑,只是画着浓妆,像是电影里的风尘女子。蛤蟆穿着一件红色有黑边的晚礼服,露着大半个酥胸,肥硕的大奶肆无忌惮地在人眼前晃着,她那夸张的镶嵌着蓝宝石的大金耳环和金项链在餐馆豪华的吊灯下闪闪发光。
还没有等里奥介绍,蛤蟆就直奔东京,抱住东京,哀嚎似地一边大哭,一边说她多么想念东京的父母。东京好生尴尬,有点摸不清她这一出戏是为那般。看着东京一点情绪变化也没有,蛤蟆拿出纸巾在脸上做了几个拭泪的动作,有点无趣地在里奥旁边坐下。
他们刚坐下,里奥就激动地说,他和蛤蟆要去秘鲁,帮助那里的贫困失学儿童。蛤蟆要在那里开四个演唱会。
东京听着,心里一阵厌恶。对于自己患了绝症的表弟,连想去医院看望一下的人之常情都没有,却关心着秘鲁的贫困孩子?真是说得好听,说白了不过是拿着自己母亲曾经打拼下来的钱财,去热带度假吧了。蛤蟆和他一样不要脸,趁着这个机会,挣着自己家的钱,再用“慈善义演”给自己贴金。
东京敷衍了一声不错,再也不想多说。这时侍者正好过来要他们点菜,东京看着菜单,不再理会对面这对男女。
点完菜,蛤蟆问了一下东京在耶鲁的学习情况,东京敷衍了几句。
他们的饭菜很快便上来了。东京要的是皇家奥希特拉鲟鱼鱼子酱,不仅味道鲜美,盘子里还摆着紫萝卜和白萝卜雕刻的花卉和一些小叶菜。
见东京不大爱说话,蛤蟆一边看手机,一边和里奥聊了起来。
“这个乌婆(Woopoo)在电视节目里公然宣称纳粹集团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不是种族主义,这样大的错误她只被电台停了两周作为惩罚。而我母亲在私下里骂了那个戏精王妃两句,竟然被解雇,你说这公平吗?”
“纳粹对犹太人的大屠杀不是种族主义?她是怎么想的?”里奥一脸不解地问。
“她说纳粹分子和犹太人都是白人,所以不能称为种族主义。”蛤蟆说着,把手机递给里奥,让他看那则新闻。
“连小学生都知道,这是种族主义大屠杀。我看乌婆是在用反种族主义、争取种族平等之名来争取种族特权。”里奥一边看,一边也气愤地说。
“是呀,这个乌婆整天在电视里苦大仇深似地控诉着黑人所受的不公待遇。可你看看她,她什么好处没有得过。格莱美,奥斯卡,金球,艾美,她那样奖项都没缺,更是主持过四届奥斯卡颁奖礼。她真的比所有白人都好吗?没有。她能得到这一切,就是因为她是黑人。”蛤蟆好像是对乌婆颇有研究。
“你说得对,她要是白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机会。”里奥迎合着蛤蟆。
“她们这帮人整天吵着黑人受歧视,许多行业都是白人为主,可他们为啥不说说说唱领域,一直都是黑人一统天下。”蛤蟆说着,吃了一口她要的巴黎蓝晶莹冰淇淋。
东京看过乌婆的电影,也见过乌婆本人,她心里还是很欣赏乌婆的,但她觉得蛤蟆和里奥所说,也不是全无道理。她知道,耶鲁和其他名校在招生时对黑人学生的要求要比白人和亚洲人低的多。她也知道,一些学校限制亚洲人的名额,亚洲学生申请名校时,竞争要比黑人和白人都大。如果把因为种族不同而受到不同待遇定义为种族主义,那这种招生制度就是一种种族主义。但很显然,这不是乌婆所认为的种族主义。
“还有,乌婆整日摆出一副以身为黑人为骄傲,为黑人奋斗而自豪的姿态,可她的三个丈夫和多个男友全是白人。由此可见,这个女人有多么虚伪, 内心有多厌恶黑人。”蛤蟆说着,品着美味的冰淇淋,一脸的笑容,好像有些解气。
这时餐馆里,突然人多起来。
有人好像认出了蛤蟆,“那不是蛤蟆——咸鱼的女儿吗?”
一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蛤蟆好像立马换了一个人一样,她挺着胸,脸上露出迷人的微笑,头像是在电影慢放一样,不停地慢慢地转换着角度。里奥也赶紧把椅子往蛤蟆边上挪了挪,一手抓住蛤蟆的一只手,另一只手放在蛤蟆肩上。
东京转头四周看了一下,没有看到任何人拿着手机在拍照。她再看向对面的蛤蟆和里奥,两人都闭着眼,微笑着,像是被耀眼的闪光灯刺得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