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米特里和二楼的房客们

迪米特里前几天搬走了。

去年的这个时候,迪米特里像一片秋天的落叶,飘落在我的公寓里。他在这里住了一年,上个月,他的老婆和女儿从俄罗斯来到了美国与他团聚。她们在他的一间屋子里暂时住了下来,最近他在附近找到了一套公寓,迪米特里一家人,就像秋叶一样,又飘走了。

这个出租公寓应该是我一个比较成功的投资。几年前,这房子在市场上几个月无人问津,我听说后就去看了一眼,发现在交通要道上,公交车就在门口,靠近热闹的商业区。附近还有两间著名的大学,靠近高速公路,交通方便。房子还带有停车场,这就具备了所有好出租房的需求,我当时未多思考就拍板要了。我买下房子以后,让卖家稍作改动,加了两间卧室,很快就上市出租了。

这是一个比较大的公寓,租给一家人,太大,所以只能是单间出租。开市大吉,公寓很快就住满了年轻人,从此房间就没有出现过空房的时候,经常是一房难求,一天都不耽误出租。生意兴隆也。所以,迪米特里来看了房子后,立刻决定要租下来。

迪米特里在这里住了一年,他非常安静,从来没有事,月底付下月房租,月头付上月的煤气电费,都是网上完成。其他房客没有人抱怨他。我只在他看房子的时候见过他,前后不过十来分钟。这是我第一次见他,也是最后一次见他。他是什么样子?我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不清了。我可能是有健忘症,但进进出出的房客太多,记不得,也不需要记住,特别是那些从来没有麻烦的房客,他就是“典型代表人物”,我只记房租,不记人,也记不住。

我只记得迪米特里.迈仁可夫是一个小个子年轻人,他来自莫斯科,有着俄罗斯人特有的长相和眼神,他的眸子里发射出来冷傲的眼光。他有着金黄色的头发,打理得很是有型。一张瘦削的小脸,煞白,非常之英俊。我把卧室房门打开给他看,又带他看了厨房,洗衣房……,当我们回到停车场的时候,他已经做出了要租下这间房子的决定。

这间卧室刚好做完油漆,房间里还有些脏乱,窗帘也要更换,我要请人来搞好,他说我不用管了,他自己来。他告诉我他是一名大货车司机,为卖日本车子的车行运送新车,一个月至少有三个星期是在路途上奔波,通常只会在家一个星期,不超过10天。但有事找他,会立刻回答我,他说。回到波士顿休息的时候,他也不做饭,也不用厨房,都是在外面吃。他甚至也不用免费的洗衣机烘干机,他的衣服都是送出去洗。他的年收入超过20万,手头相当宽裕,当然不用像其他房客那样,锱铢必较。他总是提前付房租,及时支付煤气和电费。他是我的活财神爷。

迪米特里搬进公寓了,他住在了最好的一间卧室里,当然房租也是最贵的咯。他去上班的时候,他的雷克萨斯就停在了停车场最里面的角落里,这是最安全牢靠的地方,大家留给了他。他按装了internet,让其他房客使用,却没有要他们出钱分摊费用。而每个月的煤气电费,他一分钱不少,与他们分担同样的份额。因为他的房间在最里面,受到的干扰最少,最安静,他大部分时间外出工作,他不介入任何其他房客之间的矛盾,所以,大家对他感觉都很美好。所以他们把最好的停车位给他,他老婆女儿住在这里几个星期,没有一个人有怨言。投之以李,报之以桃。迪米特里至今保持着internet,公寓里的房客们可以一直免费使用到11月初,以后我就接替迪米特里,为他们按装internet,当然我不使用,也不会为他们提供免费服务,花费还是要他们自己平摊地。

迪米特里搬走了,他的卧室立刻就被隔壁的留学生拿了下来。这个阿尔巴尼亚帅哥知道租金后,马上就说他没有钱,住不起,但他看过了空房间以后,又坚持要我租给他,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而他的房间又立刻被一个美丽的德州来的黑人姑娘租到了。

因为迪米特里付过了这个月的房租,来自山鹰之国的纠色夫搬到了大房间里,我并没有要他多付差价,而黑美女搬进来时就开始付房租,所以这间小屋就多收到了大半个月的房租。这一切的福利都是源自于迪米特里,我完全可以独自享有,但我没有,我让他们二人“雨露均沾”,我为他们二人都降了$25的房租,不是这一个月,而是此后的一年时间。

在公寓的二楼上,有三间卧室,里面住着三位年轻人。左边的就是高大英俊的阿尔巴尼亚男孩纠色夫,他在一间破学校里补课,“哈佛商学院”的MBA是他的目标。我祝他好运,但这事儿很悬,学费一年要十多万。他的对门住的是一位不高大,但也很英俊的塞巴斯迪安,他也是来自阿尔巴尼亚。他不读书,纯干活搞钱。他白天走街串巷,上门修理空调暖气设备,周末就在波士顿市中心的高级法国餐厅里做跑堂,他通法语西班牙语和意大利语,靠丰厚的小费收入就让他衣食无忧。在天气好的日子里,没有人需要修空调暖气,他就泡妞儿。

塞巴斯迪安也是一个安静有礼的小伙子,他从来不找麻烦,“不给房东和房客们舔乱”,就像迪米特里那样。在纠色夫找房子时,听我说这里住有一个阿尔巴尼亚人,他就不要与我交流了,一定要找那个阿尔巴尼亚人打探清楚,然后他就有了今天的下场。

告诉纠色夫这里已经有一个阿尔巴尼亚房客,是我挖的坑。我说我不能告诉他房客的私人信息,只能说他的名字,不能说姓,这让他更加坚定的要去找他的同胞了。他其实是很容易就可以挖出来塞巴斯迪安的联系方式的,他们的族人社区非常小,大家都相互认识,而且他以前一直都在波士顿生活,认识很多他们的族人。我知道他一定会去找他们打探出那个住在这里的阿尔巴尼亚族人。

我胆敢对纠色夫使激将法,是建立在对塞巴斯迪安的人品有充分了解的基础上的。今年夏天,我请他和另一位房客为我打了半个月短工,他们的工作做得非常好,让我很满意。他们用不到外面公司一半的价格为我把房子油漆了,我付了他们很多小费,他们都非常感激我。所以我相信他一定会极力推荐纠色夫住进来,而事实上也正是这样,纠色夫立刻就租了房子。搬进一个族人,对他而言也是一个福利。这事成了就是一个三方共赢的“盛举”。结果这事还就真被我捣鼓成了!

纠色夫空出来的房间,夹在两位阿尔巴尼亚年轻人房间的中间,立刻就被一位德州来的黑人小姑娘看中了。当然她这时还没有看到俩帅哥,她看了房子当场就付了订金,第二天就搬进来了。但第三天她就通知我,周末就离开,我可以留下房租,退回压金。按照法律规定,她现在搬出去,我连她的押金都可以不用退还,她在30天内通知我,需要付下个月房租。我开心死了,房子又可以出租了,又可以白捞千把块钱了。

我打电话给她,问清楚了详情,原来姑娘误解了我和其他房客,一怒之下,决定走人!她看别人都有停车位,就她没有,以为大家都在欺负她一个黑人女孩。停车场只有五部车子可以停,位子都有人了。她是最后住进来的人,要排队,等前面房客有人离开才能有停车位,她和其他房客现在都只能停在马路边。好在停车一点不困难,大家都在路边停过车。我告诉了她原委,她接受了我的解释。她问我为什么不早告诉她?“对你来说,总归是没有车位,你知道或不知道,又有什么不一样呢?”,我反问她。

黑美女布瑞尼卡,终于平息了下来,她也接受了我的建议,先住下来试试看,如果半个月还不能容忍这里,再找地方搬家,这样她的损失会少很多,人也没有那么艰难,不用住在小车子里过日子,还有时间找到满意的房子。我不想也不会鼓动她立马离开,然后我再出租一次房间,把她的押金扣住不还,平添收入千百块。这在理论上完全合理合法,但我做不到。我相信我是一个很贪婪的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贪图不义之财,是要遭报应的。我同时也很胆小,一辈子都很没有出息。

到今天,已经是一星期过去了,美女和帅哥们都没有打电话发信息给我,其他房客也没有人发信息,打电话给我。这说明大家都太平无事,一切安好。No news is good news,不是吗?

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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