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代表丛主任
文革军队支左,打着军宣队的旗帜开进贾汪煤矿。
既然党领导一切,加上军代表高于地方领导,他们占据煤矿的主要政工职务,成为煤矿最高领导。
他们对采煤压根儿就没有兴趣,一是煤炭行业一窍不通,刚开始视察员一般下了几次煤矿,衣服都没有弄脏就立即上井,二是煤矿事故频仍,下井危险。
权衡利弊,还是在地面搞政治更加得心应手。
什么叫政治?政治就是对待右派分子,历史反革命,现行反革命要抓,要斗,对持不同立场的造反派要揍。对那些他们认为是不对的事情要开全矿批判会斗,主要目标是要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搞得轰轰烈烈,搞得天翻地覆。
丛主任年纪不到四十,脑门心头发已经后退几里地,最前沿剩下的一撮毛就像沼泽地里的干枯细草,随风散飘。职务叫什么政治部主任,是那种专职整人的官儿。
来到矿上一年多,干出几项重大业绩。
举例说来有剥夺伤残工人下井津贴,尽管有国务院明文规定,他不管,说这是资产阶级的不劳而获,就要敢于砸烂旧制度。
停发那些因为要裁员而被政府劝退的职工享有的基本生活补助,说是他们在吸国家的血,是寄生虫,且不管这些人没有了经济来源如何生存。
一个女孩子在厕所里给其他女孩子讲不要嫁给采煤工,就被举报到军代表那儿,这就成了批判大会的资料,一天两班全矿大会讲。
几个人开玩笑,说如果净吃鸡蛋黄,会吃出鸡屎味。丛主任居然就嗅出腐朽堕落的资产阶级思想,全矿开会一个星期批判,说是一定要搞倒搞臭。
每天,他要是不开个批判会,这个政治工作就没有过关,就没有做好。一种驾驭上万人而无人置噱的权势让他好有成就感,领袖感。
处理所谓的敌我矛盾,更加心狠手辣。明面上用学习班的方法,把这些他认为有问题的人召集在封闭的黑屋里,训斥,侮骂。数日,甚至数月,关禁闭,不让回家,家里人甚至不知道他们在哪。对于那些再看不顺眼的,茅厕里石头又臭又硬的人,就交给地方造反派。在他离开黑屋之后,动用酷刑,典型的私设公堂。
特殊环境下,以革命的名义,人的恶会毫无顾忌地以政治正确的面目展露。
丛主任是个不折不扣的虐待狂,握有公权力整人是他的强项。
是凡这种心底龌龊之人,都有某种怪癖。
他坚信吃药对身体有好处。既然是煤矿最高领导,医院药房开药如同自家后院。医院里臭老九医生有分寸,给他开一些吃不死人的药片。每天只见丛主任拿着一大药瓶,独自一人走在马路上晃,磕在手心十几粒,一把按进嘴里,咯嘣地咬,像吃硬糖块儿,或者硬巧克力豆那种悠然自得。满脸的写意享受表情让路人不解也不屑,那是一种小人得志,心理优越,贪图小便宜的猥琐。
他的首长,那个可以吃小炒的营教导员,每天带着这个老二前后走着去食堂后餐厅一日三餐。既然是军人,那么吃饭不掏钱。虽然不是花天酒地,可是顿顿鸡鱼肉蛋,比生活艰辛的工人,地方干部那就是极端腐化堕落。
革命是革别人的命,自己永远正确,永远高高在上地领导芸芸众生。
地方干部当然有意见,一般工人也反感他们寄生虫般的生活,而且养活他们来整人,于是愤愤不平,偷偷骂人,什么玩意儿!
后来,军队整编,军宣队全面撤离,老大老二也到了转业当口。
哪儿去呢?他们要求留在煤矿,煤矿生活好。
虽然虎落平阳被犬欺用在这里不太适合,但是恶有恶报却是实实在在。
所有知情的干部,职工无不叫骂,让他们死去吧,该滚哪儿去就滚哪儿去!
改组后的新班子自然不愿再留下这两个爷。上下反对声一致,他们俩只好灰溜溜地离开了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