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不再拿陆步轩、陈声贵说事

潘晓来信的作者之一。老么咔嚓眼的。不迎合不争论,不自以为是否定其他,不以为掌握真理,只是口无遮拦唧唧歪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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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时候不再拿陆步轩、陈声贵说事

                         2004年4月13日

何必

陈声贵这猪倌还当得特辛苦……(略)

留美博士没读几个月就跑回国来,到荒山野岭里去养猪,这可是新闻界求之不得的新闻,自然要抓住不放。这不,报纸记者好不容易电话联系上了主人公,连珠炮似的问题就问开了:“放着全额奖学金的美国名校分子生物学博士不读,中途弃学到秦岭当猪倌,实在匪夷所思。为什么你会作此抉择?”“不能等到读完博士再求变吗?”“可你中科院的硕士导师至今认为,你天资聪颖,学业优秀,更适合搞科研。”“你觉得这代表未来一种价值取向吗?”“从网上议论看,许多人认为你以分子生物学博士这样尖端人才的身份去从事养猪这样的简单劳动,是人才的贬值,知识的贬值,你怎么看?”“为什么首选是养猪?”“同是与猪有关,你的事很容易让人想起另一位新闻人物陆步轩,认识吗?”“你们成为新闻,意外吗?”“如果你按部就班拿到了美国的镀金文凭,现在就是一位令人艳羡的职场金领,或者是一位受人崇敬的教授学者,你真不后悔?”……

然后,不少报纸都把这次电话采访内容用了很大版面予以刊载,显出媒体对于这件事的重视。

如今,人们好像越来越热衷于说尊重人的生活原则、处世方式与选择权利,简略地也通俗叫做人权。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而这种权利是不应该受到哪怕稍微的侵犯、损害或剥夺的。不管在什么场合和什么层面,大家也都在喋喋不休地拿人权来说长道短,而且也更是把类似民工那样的社会弱势群体的权益当作表现自身道义情怀的对象,在国家领导人为农民工讨要工资的事发生后,有峙无恐地在媒体上连篇累牍,虽然也只是敢于或屑于专注被共和国总理握了手的民工及其家属,但毕竟还是不辱替天行道的浩然正气。各式各样的言辞中,充斥着把人当人的故弄玄虚,看上去一派人道主义架势。

但现在,面对陈声贵放着美国全奖博士学位不读,回国跑到深山老林中养猪这种事情,媒体还是坐不住而跳将出来,逮住当事人蜚短流长。

看看记者向陈声贵提的那些问题,就可以读出记者的立场,让受众跟着“匪夷所思”。

我们的教育传统,是“学以致用”,是“学会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后来又加上了“又红又专”,如果所学专业没有在日后被派上用场,则通称为“专业不对口”。这所有的前提是,学了就要用,否则就可能出现所谓网络上“知识贬值”、“人才贬值”的口诛笔伐。这种实用理性弥漫着我们社会的每个角落;特别是,在就业形势总体还处于紧张状态的情况下,会使其愈演愈烈。

不过,这种思路是不是就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好像也并非如此。笔者在欧洲时,碰到过一些大学在读学生。当问及想做什么工作时,对方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道:要去柬埔寨去考察地雷!稍微有常识的人都会想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事情,全世界散乱地留藏着近两亿颗没有爆炸的地雷,而一旦引爆则有生命之虞。但那欧洲毛孩子却不知深浅,要跑到大老远的东南亚的佛教国家柬埔寨去考察,如果发生不测,那就是一命呜呼了。对方倒是很平静地解释说,这是其兴趣所在。当然,欧洲国家普遍的福利体制,更是让不少学生想一经大学毕业就弄条船独自到各大洋去漂流,等漂烦了再回来读书,读完了再去漂;人们去学古罗马语甚至周口店学问,出来并不是要去到学府里装模作样,倒是随便在哪儿干个职员什么的,把专业当成兴趣;而具有不低学位的人干着幼儿园的活计更是屡见不鲜,甚至终生都弄个乐器在街头卖唱、或毕生走街串巷给孩子们讲故事。那里,没有人会对此议论纷纷,冷漠得真是到了“走你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的境界。也正因此,才有了欧洲人弄出的考验人类想象力与创造力的什么“吉尼斯”,还有什么让中国人听起来觉得颇有些不务正业胡思乱想胡作非为成分的“背媳妇”大赛、破汽车大赛端到世人面前恬不知耻。

当初,陆步轩从宝塔尖的北大出来后,竟然开了家卖猪肉的店铺来给读书人丢脸,弄得满城风雨,人们为陆步轩而惋惜,更为北大羞愧,忙不迭地让本来肉卖得好好的非弄个什么眼睛连锁肉店才能不辱北大学子的名声,大概没有把那肉店干脆叫作北大肉店就已经是手下留情了。可谁又想过陆步轩个人与亲属的感受呢?从个人角度说,卖肉也许就是比在机关单位里人浮于事互相倾轧来得自在清爽,能够有个好人品但又具备水浒郑屠户那般手艺,岂能说这不是大师级的技能?现在,陈声贵跑回来养猪,就算没有什么野猪这种还带有点研究意味,只要人家愿意,为什么我们还非得要穷追不舍弄些不着四六的问题招人烦躁呢?既然追求以人为本,为什么我们的社会舆论与社会环境就不能宽容一些呢?为什么少些浮躁,让每个人都能干自己想干的事呢?

我倒觉得,什么时候陆步轩、陈声贵们的事不再成为新闻了,也许社会还真是有了起码的宽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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