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不前不后的日子是王磊的生日。
自从定下机票日期开始，东东就说要好好陪爸爸过一个生日，这确实是难得的机会。自从牧青带着东东出国上学以后，这个日子都是没法团聚的日子，所以说起来确实也是很多年没有给王磊过生日了。
本来王磊说出去找个好餐馆庆祝，听说东东打算给自己做两个菜后，立刻说在家吃。虽然东东会做的都很简单，但是再好的珍馐哪里比得上宝贝儿子的手艺。为此东东从一大早就开始电话牧青各种问题，最后东东央求说：妈，你也过来陪爸爸过生日，好不好？不能只有我做的两个菜啊，你做的爸爸肯定喜欢。
牧青本想推脱，东东还在那边找理由：爸爸为了在家吃，都没有约朋友，就我和他两个人，也太冷清了。你要不要过来一起？
牧青说：“那你干脆再点点外卖，再叫上和爸爸关系好的那几个叔叔，一起就好了。”
东东说：“我说了，可爸爸说，他就想一家人安安静静吃个饭。”
牧青无力地抗议到：“东东，我和你爸已经不能算一家人了。”
东东还是一个劲儿找理由：“妈~，对我来说你和爸爸永远都是我的一家人啊。”
牧青终于拿王磊说事：“东东，你大了，不要胡闹，你爸的生日你不要给他找不痛快，好吗？你们要是想安静就在家吃，想热闹，就再叫几个人。我就不去添乱了。”
东东反驳说：“哪有找不痛快，爸爸也希望你来。”
牧青立刻反应过来问：“是不是你爸故意让你叫我过去的？”
东东立刻否认：“没有没有。就是我自己的想法，我不管，自从出国以后，这么多年，我们三个人就没有一起过过生日了，我就想三个人一起过个生日，都不行吗？”
牧青本觉得这百分之八九十就是爷俩串通好的，但现在听到东东这么一说，又确实被东东说心软，更何况自己还欠着王磊照顾自己父母这份情。她只好最后确认：“你确实觉得你爸不会在意我出现？”
东东眼看牧青松口，一叠声地答道：“确定，确定！1000%的确定。”
牧青拗不过东东，听他这么说，私底下给王磊去消息说：“磊哥，生日快乐！东东拉我晚上和你们一起吃饭，你介意吗？”
王磊的消息很快回来：“我当然不介意你来吃饭，但是很介意你的这条消息！”
牧青不由得苦笑。
牧青的父母自从知道女儿没声没息地暗自把婚离了，一直认定就是牧青的自作主张，由此还责怪王磊为什么什么事情都要由着牧青的性子瞎来。他们原来觉得农村出来的王磊文化程度不高，社会习气太重，不太看得上，可是当时牧青一门心思就是要结婚，也没有办法。后来看王磊虽然有时候犯浑，但事后都真心认错，大事小事也都听牧青的，慢慢也没了抱怨。
王磊的父母在东东刚上幼儿园的时候在农村老家相继去世了。先是王磊的爸爸在疼痛难以忍受以后才去的医院，检查出来已经是胃癌晚期。父亲离世以后，王磊妈妈到上海来和牧青王磊一起住过一段日子，可是婆婆终究不适应大城市的生活，许是思念王磊的爸爸，许是思念土地，也许就是住不惯，觉得白天一个人在家寂寞得很，没过半年就坚决要回老家，孰料一场急性肠胃炎最后稀里糊涂就撒手人寰，从此王磊就成了孤儿。他一直自责自己没有给自己的父母好好地养老，对牧青的父母越发地好。虽然牧青的父母一开始并不看好这个女婿，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而王磊把自己的亏欠全部还给了牧青的父母，也确实让牧青的父母挑不出错来。日久见人心，尤其是牧青出国以后，牧青的父母看这个女婿也是越来越顺眼。
牧青父母原以为东东上大学了，牧青是不是就要回来和王磊团聚了，却没料到主意大的两个人已经闷不做声的把这段婚姻结束了。老两口在他们离婚以后被蒙在谷里，还受到王磊不变的嘘寒问暖，尤其觉得女儿做事做得非常不地道，更加确定这离婚一定是自家女儿作的妖。
牧青既不想和父母去说她事后才知道的王磊那次的出轨，也不想去抱怨后来在婚姻里的烦闷，毕竟人是自己挑的，说来说去似乎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牧青也就由着父母去单方面地怪罪自己好了。牧青有时候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当时自己没有出国这个选项，自己还会不会那么毅然决然地离婚吗？
牧青问清楚王磊冰箱里的存货，路上又买了一些食材，按照原先王磊的喜好又多做了几个菜。等王磊到家，三个人就如以前一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生日宴。席间王磊和东东兴致都很高，东东已经能陪着爸爸喝酒了，这让王磊更加高兴。牧青本担心王磊会喝太多，倒是王磊在家很放松，并没有喝太多，反而是酒量不行的东东很快把自己喝倒下了，连蛋糕都没有吃，就被王磊放到床上去了。
牧青帮着把桌面收拾干净，就告辞要回家。王磊却坚持要送牧青回去，甚至搬出生日佬最大的名头。牧青转念一想，原来房子那边虽然都打包好了，但是有些东西还是应该和王磊商量一下如何归属。
这几日，牧青下班以后就开始收拾屋子。最简单的是她自己的衣物，她就当作运动，蚂蚁搬家一样都搬回了父母家。剩下的东西，她觉得还是应该和王磊商量一下。
因着这想法，到了家，牧青问王磊有没有时间上来坐一会儿。
王磊从晚餐开始似乎就心情很好，这会儿似乎还在兴头上，嬉皮笑脸地一边答应着，一边没边际地和牧青东拉西扯的说着话。
牧青进门轻车熟路地放下包换了鞋，就去厨房煮水准备泡点茶，出来却看见王磊一脸阴沉地瞪着她，牧青不明所以，然后顺着王磊的视线看到他正瞪着餐桌后面空白的墙面。
那里本来是做了一个照片墙，就是一些不同时期全家福的相片集锦。这几天牧青收拾东西，就把各处墙上挂着的全家福都取了下来，和当初结婚时的婚纱照全部放在一起。相框取下来容易，但日月流转，相框都在墙上默默标注着自己的位置，现如今遗留在墙上的一个个明显空白的方框仿佛是无言的诉说着生活中的那些不圆满。
牧青本来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但确实现在这样颇为难看，就老实地说：我也在想是重新粉刷一下墙面还是我重新按原来的大小重新印一些照片，你觉得怎样会比较好？
王磊闷声说：原来那样就很好！
牧青按下差一点脱口而出的话“我们都已经离婚了，怎么还挂着全家福呢？”只是无奈地看着王磊耸了耸肩。
王磊似乎也在压住他的火气说：这还是我的房子，我想挂什么就挂什么，你这个。。（的女人！）王磊刻意顿了顿，仿佛克制了一下粗口，然后缓了一口气说：“你就把原来的画框挂回去就好！这是东东的房子，他说挂什么就挂什么。”
牧青一转念，觉得这本就是自己不能掌控的事情，其实自己只要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就好。东东的东西也正好就留在这里，给东东留下就好，于是不再争辩。
王磊转身端着茶杯，坐到客厅沙发上，牧青跟过去靠在客厅门口的隔断处和王磊说：我把自己的东西都拿走了。以前打印的照片我打算先全部扫描了，然后再放回来。东东的东西也都放在原处，没有动，只是把小时候的一些图书，玩具和衣服处理了。
王磊看着牧青没有说话，怒气似乎也慢慢下去了，过来一会儿才摸摸脑袋说：谢谢你今天过来陪我过生日。
牧青也不由得缓和了口气说：这有什么好谢的，应该是我好好谢谢你这几年来一直帮我照顾我父母。
王磊没有搭话，反而是拍拍沙发旁边，示意牧青坐过来。牧青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挨着他坐了下来。王磊拉过牧青的手，靠在沙发上说：今天我真TM的太高兴了，东东都能陪着老子喝酒了。就是这小子酒量太差，怎么还不如你呢。是不是你平时在家不让他喝酒啊？
牧青说：他才十八，当然是刚开始喝酒了，以前也不能喝啊。
王磊不以为意地说：哦，又是你们那些狗屁规定，反正现在也十八了，又在中国，我得抓紧时间好好培养培养他的酒量，怎么能这么点就倒了，这也太怂了。
牧青虽然心里不知可否，但想到终归在国内也呆不了多久，随他们爷俩自己折腾吧，就没有吭声。
王磊还是心满意足地拍着牧青的手，开心地说：东东这小子真的是长大了，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我和你说，我跟他玩游戏，玩错了，被他从战术到技术一通狠批，可不留情面了。小兔崽子，真的是不错啊，今天他做的那两个菜也不错。哎呀，真是一眨眼就长大了。
牧青知道王磊最宝贝他这个儿子，这些年和儿子聚少离多，也确实是不容易。于是顺着他的话说：这些都还好了，人家东东可是特意惦记着回来给你过生日呢。
王磊嘿嘿地笑着，显得特别的满足。两个人没有说话，默默地坐了一会儿，王磊慢慢坐起身，把牧青往自己怀里拉，牧青挣脱起来，把手也往回抽。王磊并没有用劲，松开了牧青，只是坚持不懈地从后面靠过来说：我还以为你不会坐过来呢。
牧青没有说话，王磊泄气地靠回沙发上说：哎，我也是真拿你没办法，我刚才上楼的时候还高兴来着，想着我真要用强，你会不会半推半就？
牧青慕然回头，盯着王磊，王磊看起来有点失落的样子，对她说：放心，虽然老子真的很想，但是老子心里明白，我要是来这么一回，我这辈子和你就是真的走到头了，对不？你从此就会和我隔着十万八千里了，对不？
牧青放下心来，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王磊有时候通情达理的时候，就让牧青特别迷惑。牧青不由得说：其实我每次想到你能那么痛快地签离婚协议，我都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王磊嘿嘿笑着，说：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就是耍狠，拖着不签？
牧青点点头。
王磊还是一把把牧青搂过来，说：你那时候都人在美国了，我不签，我担心你就彻底不回来了。我签了，你还会正常回国，正常和我交往，对不对？人都已经走了，我再不甘心，也只好签。
牧青听他这么一说，想想还真是被他猜中了，停了一会儿，牧青说：磊哥，不管怎样，这么年都谢谢你照顾我父母，真的很谢谢你。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他们亲生的。
王磊又是嘿嘿地笑着，满不在乎地说：这个就更没有什么好谢的啦。没我替你扛，你现在是不是被你妈烦死？？
牧青闻言不由得塌了肩膀，无声地叹了一口气。王磊还不失时机地补了一句：老太太母爱泛滥，必须得有发挥的地方啊，你家老太太就是你的克星。孝敬她是我应该的，我心甘情愿，和你没关系！
牧青听他最后一句，很是疑惑地回头望着王磊，王磊的笑容里忠厚加着点小狡猾，他看牧青一直疑惑地看着他，就故意逗牧青说：我真的是真心的，我特别感谢老太太！
牧青按捺不住好奇，终于问：为什么？
王磊笑着说：你啊，还真是一遇到自己的事情就糊涂。你想想你当初是不是你家老太太逼婚逼得太厉害，你才想着找个人嫁了？
牧青本能地想反对，她总觉得自己当时确实是想结婚了，又碰到王磊追自己追得厉害，觉得和王磊结婚也不错，就结了。王磊看着不以为然的牧青，突然认真地说：青啊，你开始答应嫁给我的时候，我真是高兴疯了，我真的没有想到你会嫁给我。我结婚前一直以为你是被我的真心打动了，爱上我了。。。牧青弱弱地说：我当时确实是觉得你不错啊。
王磊笑着说：总算还算诚实，你是觉得我不错，但其实也没有那么爱我，对不对？就觉得我能宠你，人也不错，正好想嫁人就嫁了，对不对？
牧青真的没有想到王磊对自己已经了解到这种程度，想不到这个大大咧咧的人却有这番细心。被王磊猜中心思，只好闭口等他说。
王磊却说：当然你想的也不错，谁让我就是喜欢你呢。结婚以后，我才发觉你家老太太在你结婚这件事情上，真是在恰当的时候起到了恰当的作用。所以我当然要对老太太好了。
牧青很疑惑，看着王磊。
王磊问她：你不觉得你总是有意无意和老太太对着干吗？你家老太太想当初那么不满意我，是不是恰巧给我增加了不少机会分？所以，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好好孝敬老太太？
牧青被王磊的话惊出了一身汗，似乎这点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潜意识都被王磊说中了。她定定地看着王磊，王磊却笑着说：所以，放心啦，我找机会会劝说老太太不用太用力撮合我们两个复婚的。我害怕你那点下意识反应还存在，这次别把我的机会分都给撮合没了。
牧青满脸的惊讶让王磊心情大好。他就乐呵呵地看着牧青。
良久，他看牧青不说话，还是笑呵呵地说：“青啊，你这个女人！哎！我怎么就喜欢你平时好像很理智，其实内心又糊涂的样子呢？你在美国，真的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照顾老头老太太的，我也真喜欢他们。而且啊。。。” 王磊故意停下来，等着牧青再次看向他，才接着说：“我一定会非常好非常好地照顾他们，谁让你最怕欠人情呢？我就是要让你总是欠着我的这份情。我看你怎么办？”
牧青一时间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是说自己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么一个了解自己的人至少对自己没有坏心眼，还是说原来粗枝大叶的王磊才是更加认真对待感情的一个？过了好一会儿，牧青还是忍不住问王磊：值得吗？
王磊还是那种满不在乎的神情：你是我的女人，当然值得了。
牧青又叹了一口气说：磊哥，你真的对我很好，可是我不再是你的女人了。
王磊终于眼神里暗了一暗说：我其实还是很后悔答应让你出国的。不过这几年下来，我也想清楚了，你要是不开心，留在我身边，我也会不开心啊。你那么好些乱七八糟的心思，我也猜不来，不过你开心不开心我还是能看出来的。
牧青觉得以前两个人相处，自己说得多，王磊说得少，想不到今天王磊说这么多，自己却只有一再叹气的份。
王磊用摸了两圈头顶，带着一点惆怅，说：我第一次心动，就是有次看见你和你同事们，不知道说了点什么，你大笑的样子，不像其他娘不兮兮的小姑娘，特别好看。后来咱俩离了一段时间以后，有次和你和东东视频的时候，忘记什么话题了，你一下子大笑起来，我一下子就想起来第一次的感觉。然后那天我就想啊，你有多久没这么大笑过了？我想了好久都想不起来了。那是我第一次觉得离婚也许是对的。
牧青感激的拍了拍王磊的手背，停了一会儿，转头问王磊：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
王磊不觉也叹了一口气：哎，老子是真拿你没办法！你还是东东的妈妈，我能拿你怎么办啊？腿长在你身上，你真要走，也真能狠下心，尤其现在东东也长大了，对吧？反正我是不想再找别人结婚了，我的东西都留给东东。跟你耗着呗，指不定哪天你就回来找你哥我了呢？
牧青翻了个白眼，王磊还真是直白坦荡，不禁说：“那我真找了别人，你会不会。。。”牧青开始想问：会不会生气，转念一想，生气是肯定的，又想问你会不会找他麻烦，又觉得这样问不合适，反而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王磊瞥了她一眼，哼了一声说：会不会什么？揍他一顿？只要他真心对你好，我大概会放他一马吧。。。
牧青狐疑地看着王磊，王磊不满意地说：你是不相信我？
牧青赶紧摇摇头，她确实一直想心平气和地和王磊谈谈，却不料这个晚上微醺的王磊会给她讲了这么一大通让她意外的话。
过了一会儿，王磊还是霸道地说：青啊，不管怎么说你是东东的妈妈，就是我们离了，我做你哥总还行吧，不要老想躲着我，好不好？
牧青今天晚上确实也被王磊的坦诚打动，当初结婚的时候也是的吧，不由地说：磊哥，我真的一直把你当做我哥，只是我想要的太多了。
王磊假装满不在乎地一挥手：“谁不都是想要更多吗？哥给不了你，只好放你走了。不过你也不要像躲瘟神一样躲我，好不？”王磊看见牧青点头，就顺杆说：“那来，让哥靠靠，话说多了，头有点晕。”
牧青心里暗笑，知道王磊就是趁机占点自己的便宜，不过今天嘛，都说了这么多了，牧青就顺势靠到王磊身上。王磊立刻再次搂住了她。想不到过了一会儿王磊缓缓地含住牧青的耳根，含糊地诱惑着：“青啊，你真的不想要吗？”牧青浑身一颤，王磊显然是感受到了，伸手温柔地抚摸着牧青的脖颈，牧青觉得浑身都燥热起来。。。
今天聊到这里，她完全放松了下来，这一下被王磊撩拨到，脑子里一片浆糊，似乎觉得不应该，但是身体似乎又生出了渴望。王磊的大手摩挲着抚摸着牧青的后背，顺势把她完全搂到了自己的怀里。牧青周身被笼罩在王磊的气息里，呼吸急促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牧青抓住自己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缓缓推开了王磊。王磊闷笑着，用力把牧青重新搂回怀里，说：“不逗了，不逗了，就是抱抱，纯抱抱～”说完王磊真的就是搂着牧青，并没有多余的动作。牧青靠在王磊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安静地靠着，缓缓地，不知不觉在王磊的怀里进入了梦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