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秋小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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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恒秋,又名顺林、庆成,是我爷爷尔珵十个子女中最小的一个,也是七个爷爷所生二十四个儿子当中最小的一个。据说,父亲小的时候特淘气,人称六淘气。六是指,他是爷爷所生六个儿子当中的老六,他在他的二十四个亲叔伯兄弟当中排行第二十四,因二十四不好叫, 家里人就按他小排行叫,即爷爷生的六个儿子的老六称呼他,如:六叔,六舅,六爷爷,六姥爷等,以此类推。

父亲的生日是1919年阴历十一月初九,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有了几个侄男侄女了。说起爷爷也是蛮有意思的,太爷爷过世的时候,爷爷才十三岁,分家时爷爷娶了他的一个18岁的表姐来顶门立户。据说爷爷三十二岁的时候就当爷爷了,父亲是爷爷四十九岁时有的。这里要说明一下,爷爷的表姐在生了六个孩子,即:我的大伯、二伯、三伯,四伯,及大姑、二姑以后,在二姑四、五岁的时候就病世了,后来爷爷又娶了我奶奶,我奶奶又给爷爷生了四个孩子,即:三姑、四姑、五伯,和我父亲。

父亲小的时候,他大侄子常带他一起玩,有一次他大侄子带他出去玩,大白天的天就忽然黑了,并狂风大作,于是他大侄子就抱着他,躲在一条大沟里,父亲吓得大哭,他大侄子就抱着他,嘴里还念念有词地哄他说:们娃不哭,们娃不哭。大侄子哄小叔叔,还们娃,们娃的,成了家里人经常笑谈的一家趣事。父亲的大侄子彭生,是我二伯伯的儿子。

家里的正房原来有东、西两个耳房,西耳房被烧掉了,据家里人说是父亲小时候淘气所为,我曾问过他,他说不记得了。也许是父亲淘气烧房子的时候还太小,干过之后,自己都不记得了。他淘气胆大却也十分有趣,自己从小就无师自通地在村前的滹沱河里学会了游泳,是奶奶最疼爱的小儿子。他跟我说过,他找奶奶要零花钱时,奶奶若是不给 ,他就趁奶奶打开箱子拿东西的时候,把头伸到箱子里去,不让奶奶盖箱子盖,奶奶无奈,只得把零花钱给他。

父亲在老家上川至中学的时候,和亮生哥是同班同学,父亲淘气不好好读书,在班上考试总是最后一名;而亮生哥,只比父亲小一岁,学习用功,是班上学习最好的,考试总得第一名。父亲淘气胆大,但心地善良。有一次阎锡山的外甥在学校欺负其他同学,父亲看不惯,就上前去打抱不平,打了阎锡山的外甥,因此还被学校开除了,还是奶奶坐了轿子去阎锡山家评理,父亲才又回到学校读书。

一九三七年七月芦沟桥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三七年九月日本鬼子开始进攻山西,一天,族人赵承绶一家外逃,父亲就趁机坐进了他家外逃的小轿车,父亲说当时人慌马乱,他坐在轿车里等待车子开动时,忽然看见奶奶在慌乱的人群中找他,他立刻把脑袋低了下去,没让奶奶看到他,直到车子开走, 他就这样和奶奶不辞而别,离开了村子,那年他还不到十八岁。

离开村子后,父亲先是到了风陵渡找到了四姑父,几天后四姑父带他去了西安,后来从西安他又到了重庆,找到了三姑一家,从此在重庆一待就是八年。父亲说:从家里出来后,他打过工,做过护士,后来觉得人还得读书,于是在三姑父的帮助下,他就上了国民党中央政治学校的附属边疆学校,读了二年,毕业后,又去考大学,考大学时,需要有高中毕业证,父亲没上过高中,没有高中毕业证,据五大娘说,还是五大娘找人借了一个高中毕业证给父亲用, 这个高中毕业证上的名字是赵恒秋,于是父亲就用赵恒秋的名字报考大学,从此父亲的名字就改成赵恒秋了。

父亲说他喜欢学化学,也考上了一个很好的大学化学系,但是私立大学学费昂贵,三姑有五个孩子要养,再供父亲读大学,负担太重,于是父亲就上了国民党中央测量学校大学部的航空测量专业,这个学校是官费,不需交学费。

一九四九年,父亲大学毕业,毕业前随测量学校去了广州,测量学校最终搬去了台湾,他四九年大学毕业时,整班学生也都被分去了台湾。 同年,三姑一家也到了广州,也是准备去台湾,但那时父亲已经打定主意不去台湾了,即使三姑一再叮嘱父亲让他和他们一起走,但父亲还是与三姑一家不辞而别,直接去了香港,三姑一家则去了台湾。后来父亲知道他们班上的同学竟然没有一个人去台湾,都留在了大陆。在此略表一下,那时五伯伯和五大娘已在台湾,他们是随国民党的一个兵工厂于一九四八年提前迁去台湾的,同去的还有三姑的二儿子仲雄。在香港父亲参加了东江游击队,在队上干了两年,后因身体不适要求转业,转业后回到北京。我曾问过父亲,当年为什么不去台湾,他只说了一句:国民党太腐败。

回到北京后,父亲先是在中央水利水电部工作,也曾有人叫他去清华大学教书,他说自己字写得不好,不愿意去教书。在水电部工作了一阵子,父亲又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地坐办公室,有点碌碌无为,那时刚好部里组建河北省水利厅设计院,父亲觉得还是基层工作更锻炼人,于是主动要求到河北省水利厅设计院工作,那时这个设计院是在河北省的保定,于是父亲就从北京去了保定。这里有个插曲要说一下,亮生哥于一九三五年在川至中学上学时就加入了中共党组织,后一直工作战斗在敌后抗日战线上,解放后在中央政府部门工作,亮生哥在解放后回过老家,因此知道父亲的一些情况,也知道父亲已改名叫赵恒秋了。

一次亮生哥从中央到保定视察工作,在被约谈的人员名单里,看到了赵恒秋的名字,亮生哥就想,这位是不是我六叔呢?于是他就叫秘书把父亲找来,父亲进门时并没有认出眼前的这位中央首长是谁,父亲落座后,亮生哥就问: 你是哪儿的人?父亲答:山西五台,亮生哥又问:那你看看我是谁?父亲仔细看过后,激动地说:你是亮生?接着两人哈哈大笑,至此,叔侄俩三七年一别又见面了。我有一次回国去北京看亮生哥,亮生哥还津津乐道地提起这事,父亲也不止一次地和我说起过此事,这真是他两人生中的一件乐事。正所谓:他乡遇故知,无巧不成书。

后来天津被定为河北省省会,设计院就从保定搬到了天津,再后来天津又升为直辖市,河北省的省会又定为石家庄,但设计院没有搬去石家庄,留在了天津,成了河北省省直住津单位。父亲在设计院一干就是几十年,是设计院的正教授级高级工程师,水利测绘方面的专家,并著有许多论文,这些论文均被刊登在国家和河北省发行的水利刊物上,他七十多了才从岗位上退下来。工作的几十年里,他几乎参加了河北省所有的大型水利工程的勘测设计工作。他人好,凡所见到的他的同事,都说赵工是个好人,他尤其对队上的工人热情而没有架子,以至于文革被揪出来批斗时,有人想跟他动拳头,他队上的工人就上前来保护他。

一九七九年大陆改革开放,三姑的大儿子伯雄大哥从美国来信找父亲,信是寄到老家槐荫的,后三哥寿彭把信转给了父亲,这样父亲就又和三姑、五伯伯两家联系上了。一九八七年,父亲带着妹妹去香港和三姑、五大娘一家见面,那时,三姑父和五伯伯均已过世,至此,阔别三十多年的亲人终于又见面了。

父亲于一九九七年十二月仙逝,享年七十八岁。走完了他传奇,曲折,丰富多彩,而又快乐的一生。

 

2019年10月2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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