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尚的荷尔蒙

我小时候的时尚标配是白衬衣蓝裤子,然后系着鲜艳的红领巾,抹上红脸蛋,在道路两旁手举塑料花,一蹦一跳高呼:欢迎,欢迎,热烈欢迎!具体欢迎谁,我也不知道。反正欢迎西哈努克亲王这种有头有脸的人物只属于首都的小朋友,轮不到我们三,四线城市的孩子。除了这种正装标配,那个时代还有休闲装顶配,就是一件绿军装上衣,最好四个兜,外加一顶正宗的的确良绿军帽。要想辨别军帽是否正宗,需看帽子内衬是否有一个四方印记,里面写着一些数字,估计是记录军帽生产或者发放所在部队的信息。当时男孩子头上有这么一顶绿军帽比现在腰里系着爱马仕都牛X。鉴于当时的生产力水平不足以满足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生活需求,导致正宗军帽供应短缺,社会上就冒出一批不那么正宗的军帽。谁说那时没有假冒伪劣?因为物质匮乏,假冒伪劣也好过没有。现在的假冒伪劣扔过去都得走后门买。虽然假军帽戴着底气没那么足,但也和现在手里拎着高仿LV的心态差不多。

同时,也出现了一种流行颇为广泛的体育运动:抢帽子。参与这项运动最少三人,一个戴军帽的被抢者,一个爆发力极强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骑手,还需一个眼急手快的抢帽者。骑手先要悄无声息地跟随被抢者至无人处,然后逐渐加速,待到从被抢者身边掠过时应该达到时速最高峰,坐在后架上的抢帽者,轻舒猿臂,款扭狼腰,抓着顶上军帽向上一提,然后一招怀中揽月,握紧军帽之后俩人便绝尘而去。通常被抢者反应没有那么快,等明白怎么回事的时候,抢军帽的俩人早已不见了踪影。也有一种吃硬货的方式。大多是江湖上成名的大哥,一旦看中你头上的军帽,大哥和一个小弟俩人左右夹住你,客气地说:哥们儿,借你帽子戴两天。这时你基本上没有回绝的余地,因为傻子也知道说“不”的后果是什么。除非你身后有更出名的大哥罩着你。我也被抢过一次。我那时不叫“傻”,叫“天真”。无知者无畏在我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一个大哥开口向我借帽子的时候,我真的以为是借,看当时的情景不借不行,但给大哥说了一个归还时限:我是四.三班的。你星期六记得还我。挨揍?没有的事。我当初那么淡定地回答,让那大哥误以为我有更厉害的大哥罩着吧。后来那大哥按时还了我东西,但还的是一件高仿LV.

那真是一个不同的时代,每个头顶着绿帽子的男孩子都觉得无比荣耀。没有绿帽子戴的社会大哥还要动用非正当手段抢着戴。就算自己有了,还要给小弟抢上两顶绿帽子,不然队伍不好带。有时为了争戴一顶绿帽子还要大打出手。甚至为了争论谁的帽子绿的更纯还能动刀。估计现在的男孩子无论如何也理解不了那一代人的绿帽子情结了。都说现在时尚圈乱,回头看起来七十年代时尚圈已经绿帽子满天乱飞了。

高中毕业后去了广州上大学。一下火车就被准资本主义的花花世界震撼了。道路两旁花团锦簇,路上行人衣着光鲜亮丽,连男人的着装都是五颜六色。当时中国刚刚开放,毗邻港澳的广州领风气之先,不仅经济开放上走在全国的前面,人们的思想意识也远远领先内地。大胆的衣着和激进的时尚都反映出人们宽容的心态。我在内陆的家乡那时还相对封闭,虽然女孩子已经摆脱了单调的衣服样式,男性还是以灰和蓝为主色调。入学第一天,便碰到了来自广州的室友,他下着包臀的阔脚喇叭裤,上身是带花的大尖儿领子衬衣,还披着一头长发。当时对我内心的冲击有多大?一个比基尼女郎亲手在比基尼环礁上引爆了人类第一颗氢弹!冲击就这么大。在我老家的学生可不能这么穿。只能是社会上流氓的打扮,搞不好只有女流氓才敢穿这么花哨。我好奇地问广州室友:广州男人也穿花衣服?我室友错愕地看着我,感觉你怎么能问出这么变态的问题,莫不是你刚从泰国做手术回来?然后用带广州口音的普通话答道:不系啦,只有吕孩子才穿发一壶啦。这下轮到我吃惊了:你穿的不是花衣服?我室友有点愠怒了:介怎么棱系发一壶?介就系普通的一壶啦。累看看,一壶上啦里有发嘛?都系几何图案嘛!这个回答把我颠覆了我对花衣服的概念。上大学让我重新开始打量这个世界。

一年后的暑假,我也披着长发,身穿花衣回到了石家庄。家里长辈吃惊地看着我:广州男人都穿花衣服?我一脸诚恳地回答:广州也只有女孩子才穿花衣服。我穿的是普通衣服。不信,你看。我衣服上只有几何图案,根本没有花。长辈有点愠怒了:家里让你去广州是上大学。莫不是你在那里参加了什么流氓组织?搞不好还是个女流氓组织。好在他们还没怀疑我去泰国做了什么手术。

想当初哥也是一个头披长发浑身色彩斑斓的杀马特少年,藐视成人世界的一切,特别是中年男人没有丝毫激情的样子。只是一眨眼的功夫,生活就把我打磨成了一个秃头中年油腻大叔。我们最终都活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唯一的遗憾就是年轻时没有讨厌钱,不然,唉,不提了。如今不再讲究穿衣打扮,套着跨栏背心就敢出去遛狗,家里来了客人秋裤都不想去换。美其名曰,怎么舒服怎么来,活明白了。我们这些活明白了的中年油腻男的群体特征:

买的股票常年被套

投资理财接连被爆

痴迷购买保健蒙药

天天转发美国吓尿

保温杯要再织一个保护套

喝啤酒讲究养生健肾疗效

看见美女大脑说你去聊聊

荷尔蒙却告诉我保持低调

 

我有时真的不明白我们是否真的明白。

会计也是干部 发表评论于
回复 '蔡田田' 的评论 : 哈哈哈,因为走的时候当事人以各种形式宣告。
蔡田田 发表评论于
荷尔蒙真的很神奇,她来的时候人们不知道,她走的时候人人都知道!

稀饭你的发一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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