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生灵
当我把一车车的伴水植物移栽湖岸的时候,院落的水仙已经长出很高了。
每年的此时,鸽溪到处都是冒出的新芽。时节仍在守冬,也在迎接着春天。
我干着活儿,无意间看到一群鸬鹚排着人字队形,从河谷的远处飞来。
这群鸬鹚在鸽溪上空转了个弯,然后折返而去。我数了一下,竟有18只。
我有些担忧,不希望鸬鹚落在鸽溪。
鸽溪水多,有很好的生态环境。我也很喜欢看这里的生灵。林鸽,灰斑鸠,野兔,松鼠,还有许多鸣禽小鸟,都是这里的主人。每到夜晚,院落便是狐狸和猫头鹰的天下。
去年鸽溪两家的十三只黑水鸡,被一只猫捕杀得只剩下三只。这三只幸存的黑水鸡,或许会为鸽溪带来一些希望。
入冬以来,总有雉鸡在附近游荡。雄鸡偶尔鸣叫,也会引来河谷对侧的雄雉呼应。一时间,河谷两侧的雉鸡,都会用鸣声标示着自己的存在。
猎季结束了。河谷的野鸡和野鸭可以再次安稳地生活。此时很多雉鸡仍在,而野鸭却只有一对了。
我有些无奈。整个猎季,我都没有在河谷打猎。但河谷对侧的商业猎场,对飞去的野鸭从不手软。
尽管不少野鸭被猎,我却不能过多责备猎场。这个商业猎场为了满足客人狩猎,每年都会养育很多环颈雉和石鸡。河谷的雉鸡,很多都是从猎场逃逸,然后在鸽溪附近定居的。
如果谈起生态保护,河谷的自然环境算是很好。其实在任何地方,如果对环境做些呵护,自然的世界总会自我修复。
良好的自然环境,永远是生态保护的基础。北京山区封山仅仅十余年,山上的树木便开始成林,原本数量稀少的野生动物也逐渐恢复。
我那时曾几乎走遍京北的群山,这些变化都是在眼前发生的。
太阳每天都在升高着。二月的白天,已经比腊月长了许多。
万物生灵有着自己的生命节奏,但都被阳光掌控着。每年的此时,随着日照的延长,院落的鸟鸣明显多起来。
一只鹪鹩在浓密的枝叶间鸣叫着。我抬头,却看不到鸟儿在何处。鹪鹩很小,树枝也不高。响亮的歌声中,我花了很久才发现这只鸟儿。
小小的鹪鹩歪头看到我,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一下飞走了。
我轻骂一声,却是开心的。我走进屋,热好了奶茶。
我坐在露台阳光下,喝着奶茶,算是休息了。丝黛拉在脚边安静地卧着。
消失了我和丝黛拉的身影,鸽溪的院落渐渐热闹起来。
几只乌鸫落在花坛,在翻弄着石头边缘的枯叶。一只黑水鸡在水塘边游着,找着食物,不时“咕哦”叫上一声。黑头欧不时飞来,在院落上空轻盈而过。
两只松鼠跳进了院落,在草坪上寻找着什么。几只林鸽落在草坪觅食。很快,更多的林鸽飞来,都落在了橡树下。
一只雌雉鸡出现在水塘边的草地,接着又出现了几只。这是一只雄雉和它的六个太太。
我喝着奶茶,看着这些生灵在院落觅食。
我看到雉鸡一起警惕地抬头,看着一只飞来的游隼。但游隼只是落不远的树上,雉鸡于是放心起来。游隼虽为猛禽,但身材不大,是无法捕食雉鸡的。
万物和谐,是世界本该有的模样。能拥有这些自然的生灵,我想我是幸运的。
这或许就是我曾向往的生活吧。当目光不再匆忙,人便会静下心来,去端详世界了。
我在想着往日时光。那时的我,登山游林,循川探谷,仿佛一直在寻找什么。
或许,是在寻找一份缺失的,对万物生灵的归属和向往吧。
记得一次,我周五下班后,背着周末山地野营的装备走出了医院。那时,一班刚到医院实习的医学生排着队,正好迎面走来。
我发现整班的学生都在看着我。其中一位男生说了声:“登山运动员。”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是大步离去。那时的中国,还没人听说过什么野营穿越。
我周一上班时,科里便分来了几个学生实习外科。那时是初秋,我的皮肤晒得很黑。那些学生看到我,满眼惊奇,立刻认出我来。
自此,每到我值夜班,办公室里便很热闹,因为连在其它科室实习的学生,都会跑来聊天。
大自然中的故事无穷无尽,是会让学生好奇的。这些自然中的故事,都会涉及万物生灵,也很容易衔接进医学内容。那时这些学生开始懂得,野外生存的知识和技能,其实很多是需要医学知识作为背景的。
山野的故事在积累着。山野的故事也隐喻着我向往的生活。那时的我只能叹息,因为知道这样的生活,自己是永远无法拥有的。
人生总有很多无法预测的事,也正是这些莫测,自己的人生之路改变了。
此时,当我再次回望,往事已经成为了故事。而我在遥远的地方,虽没有真正的田园,却有了拥有万物生灵的生活。
世界虽无完美,但我的确是幸运的。
人生充满未知,也会让希望充填着。也正是这些希望,在把持着人间的生活。
鸽河河谷只有普通的山水,但我和这里的生灵,都把这些山水分享着。
对于我,生活并不需要那些入画的青山秀水。我需要的只是一方小小的土地,能让我用自己的双手,去画出我喜欢的风景,和风景中,伴我的万物生灵。
感谢!
音乐:Autumn Memories, Tim Jani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