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童真
我长大要当军人,保卫国家!
稚嫩的声音发自真心。7周岁的傅楠发出理想的呐喊。
保家卫国不止是在战场上,也可以在经济领域,在网络领域。比如贸易战,电子战。沉默寡言的柳采雪对儿子声明。
可是,我就是想当军人,拿枪!傅楠还沉醉在战场上血肉横飞,炮火连天的幻想中。
现在的战争很少是贴身肉搏,都是高科技战争了,比如无人机战争,开自驾无人机到别国扔个炸弹。或者用电脑控制别人的电脑,让他们的电脑瘫痪,你可以当黑客。久远的梦想,很久的记忆慢慢显现,柳采雪不知不觉把自己童年的理想再次灌输给儿子。
炸弹会炸死人吗?小孩子的关注点很特别。
当然会。你不需要拿枪,只需要操作无人机就可以制敌千里。柳采雪不希望儿子从军,尽管那是她童年的理想,可是,理想改变了,当儿子继承了她的理想,她觉得她要把萌芽掐死在萌芽期,即使不掐死,至少不能那么天真,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有些东西想象和现实区别很大。
黑客是什么?是好人还是坏人?傅楠毕竟还是小孩子,孩子的世界总是非黑即白。
黑客是攻击别人的电脑,让别人的电脑无法工作,无法使用。柳采雪尽量用孩子可以理解的语言描述。
我想当好人。拯救世界。
每个小孩都想当英雄。傅楠也不例外。
那你可以做红客,阻止黑客做坏事。柳采雪继续引导儿子。红客可以打败黑客,不让黑客做坏事,同样可以保家卫国。只是红客的武器是电脑,是网络。
可是,我想打枪,我想当军人。傅楠有些犹豫。
从军,打枪,好久远的理想,柳采雪的童年也曾经这样憧憬过,也许是因为穿军装很英气?
给你找一个戴大盖帽的军官好不好?喜欢逗乐的二伯戏谑的逗弄7岁的柳采雪。
好啊!
虽然不清楚这句话代表什么,但是军官很帅气,至少电视剧和动画片里是这样的,所以,嫁给军官很棒!这是柳采雪童年的记忆,对军人执念的最初记忆。
童年总是有很多幻想,很多执念。
童年的小孩总是喜欢漂亮的东西,喜欢稀奇古怪的玩意,比如可以集卡的干脆面,比如可以换装的芭比娃娃。
小浣熊干脆面可以集卡,还可以兑奖。一袋5角。童龄的柳采雪总是会偷偷把午饭的钱抠出来或者省下来的餐费去买干脆面。可是最高奖也只是一只乒乓球拍,还一直没有凑成对。而其他小朋友有的兑到了一副羽毛球拍,有的兑到了跳绳,还有的兑到了汽水,还有运气奖-再来一袋。
那时候,柳采雪很羡慕可以帮老师管理小商店的周海,他长的比同龄小伙伴更高更壮一些,也更“长袖善舞”,在老师不在的时候代老师像个店小二一样卖商店里的各种东西,还不出错。
柳采雪很惊讶他可以记住那么多商品的价格,还可以算账那么快,从不出错。反正她记不住,也不能那么快的算账。
除了小浣熊干脆面,还有魔法士干脆面,金丝酥干脆面,不为了集卡,单纯好吃,巴西烤肉的魔法士干脆面,巧克力味道的金丝酥干脆面,有时候为了那个魂牵梦绕的味道,柳采雪可以不吃饭,2-3元的餐费都用来买干脆面吃。
柳采雪自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长的也水灵灵,一双大眼睛,双眼皮,常被大人夸赞漂亮。时间长了,柳采雪也觉得自己很漂亮,应该像童话里的公主,受人敬仰,众星拱月。就像二伯的那个玩笑,漂亮的公主就应该嫁给英勇帅气的王子,没有王子,军官也不错啊。
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是骨感的。
幼儿园每次搞文艺汇演,都会挑选十几二十个小朋友组成舞蹈队,需要上台表演的小朋友都会化精美漂亮的舞台妆,穿丁零当啷的服饰,享受万众瞩目的感觉,这些都是小女孩梦寐以求的。柳采雪也不例外,她觉得自己很漂亮,苗条纤柔,肯定可以入选舞蹈队的,为此还努力在家练习各种舞蹈动作,转圈,下腰(双腿跪地,双手从前往后下腰抓住自己的双脚做成弓形),甚至站立着,直接后下腰-从前往后双手抓住自己的双脚。幼年的柳采雪十分期待可以入选舞蹈队,可以像公主一样万众瞩目,享受大家的掌声和称赞。看到女儿的卖力练习,父母会称赞她腰肢柔软,天生的舞蹈家。
小孩子总是习惯相信大人的话,无论是父母还是老师,大人的话在他们眼里就是圣旨,不容置疑。柳采雪也以为自己会心想事成,梦想可以在舞台上闪亮登场。
每一次舞蹈队选人的时候,跟所有小朋友一样,柳采雪都规规矩矩,坐的端端正正,昂首挺胸,希望被老师选中,这样就代表自己与众不同,至少多才多艺。
可是,每一次总是满怀希冀,却铩羽而归。
最初柳采雪以为是自己不够出众,所以老师忽略她了,她就努力表现,上课积极发言,老师布置的任务,高质量完成,争取给老师留下印象。可是幼儿园几年下来,柳采雪从来没有站到过舞台上。每次文艺汇演,她只能坐在台下,给台上的节目鼓掌,欢呼。看着那些得意洋洋的同龄人在舞台上翩翩起舞,柳采雪内心无比失落。
周而复始,寒来暑往,渐渐的,柳采雪心凉了-大人对自己的称赞只是敷衍而已,也许自己并不特别吧。
农村的孩子上学不需要家长接送,呼朋引伴,三五成群,成群结队就可以独立上学了。从最初的家门口的幼儿园,到两三公里外的镇上小学,小伙伴们总是成群结队的。放学也没有家长或者老师护送,一个班级的小朋友排成两队,男生一列,女生一列。按照固定的路线,一路前行,到了离哪个小朋友家近的地方,小朋友就可以自动脱离队伍,自行回家,像大雁回归一样,队形一直保持到最后一个小朋友回家。至于为什么大家都这么乖,可能是因为听老师的话吧。毕竟,那时候老师的话是圣旨,无一不从。
可是,规则用来被打破的。放学路上,总有人不会老老实实,说说话,动动手,你踢我一脚,我捏你一下。这时候,老师安排的每个小队的大队长就要发挥作用了。
丁涛,不许讲话!
丁娜,不许打闹!
柳采雪,不许说话!
范静静,赶紧跟上!
……
周海不光可以当店小二,还是大队长。打也打不过,在老师面前,也没人家吃香,不想被打小报告,也不想挨骂。再不情愿,再有怨尤,也只能埋在肚子里,老老实实排队回家。
放学不自由,上学就没人管了,大家各自拉帮结派,呼朋引伴,结伴而行。
三个一撮,五个一伙,附近的五村八乡的小孩子都集中在一所小学读书。
一个村落的孩子从小野在一起,总有关系好的,关系不好的。这么多孩子在一起,关系就更错综复杂了。
柳采雪家和陈月如家毗邻而居,柳采雪和陈月如脾气相投,自小俩人就同进同出,如同亲姐妹一般。自上学起,俩人就一直结伴同行。
但那个秋天,柳采雪和陈月如像往常一样结伴上学,当她们途径小镇的一条小巷,三四个人影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王菲菲,柳采雪的同桌,一个胖乎乎的女孩子,粉粉嫩嫩的脸庞,穿着一身十分高档的白色羊毛衫和灰黑色牛仔裤,似笑非笑的斜着眼瞧着俩人。
王永亮,柳采雪的后位,王菲菲的死党,黑黑瘦瘦的,穿着一件十分不合体的蓝白校服,拉链也没拉,敞着怀,里面的t恤衫灰不溜秋,已经看不出颜色了,两条裤腿都卷起来了,却一个高一个低,活像码头扛包的包身工,一脸坏笑的看着柳采雪。
另外俩男的柳采雪不认识,估计也是王菲菲和王永亮的同党吧,十一二岁的样子,校服像张开的大嘴巴一样大啦啦的敞着怀,袖子都卷起来了,俩人看戏一样抱着手臂,俩人都背着书包,手里还各拎着一只包,应该是帮王菲菲和王永亮拿的吧。这俩人也是一脸坏笑,不怀好意的看着柳采雪和陈月如。
好学生上学啊?王菲菲的嗓音很好听,但这时候却有点阴阳怪气的。
你想干嘛?柳采雪心知不妙,用手悄悄拉了拉陈月如的衣角。陈月如也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有点愣住了。
不-干-嘛,王菲菲大步流星走到柳采雪面前,笑嘻嘻的故意拉长尾音,却扬手就是一巴掌。
啪!
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柳采雪感觉自己的右脸应该肿起来了。热热的,涨涨的。
陈月如吓呆了,没想到王菲菲这么野蛮凶狠。
还告不告状了?王菲菲的手指很短,指甲却剪的短短的,还涂了淡淡的透明的指甲油。
被捏着两腮,柳采雪无法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就这样挨打吗?
动不动就告状,有什么了不起,小组长了不起啊?!王菲菲用力捏着柳采雪的两腮,好像要捏碎一样。再以后少管我,我爱干嘛干嘛,用你管?!
陈月如大梦初醒一般拉扯王菲菲,却无法撼动一丝一毫。别闹了,王菲菲,什么大不了的,这是干什么?
你也少管,要不,连你一起打!
王菲菲一把推开陈月如,陈月如没防备,被推的一个趔趄。
柳采雪不发一言,好像从小她每次被打,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周身像被施了法术一样,一动不动,只是脑子里还在幻想,她变成了白素贞,动动手指头,施点小法术就把凶恶的王菲菲打的跪地求饶……
啪!
柳采雪还在神游天外,冰凉凉的汁水顺着鼻子流淌下来,滴滴答答落在蓝白的校服上,像开了花一样。
这只是警告,听见没?!下次再告状,就不是打一巴掌这么简单了。听见没?! 王菲菲从裤子口袋掏出纸巾擦着溅到手上的西红柿汁。皮笑肉不笑的威胁柳采雪。跟个傻子一样,怎么不神气活现了?!没意思,跟个木头似的,走!
看着王菲菲一行摇摇晃晃的走远了,柳采雪的三魂七魄才稍稍归位,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滚烫的泪这时才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疼不疼?陈月如怯生生的掏出纸巾帮柳采雪擦脸上的泪和西红柿的汁液,可是,越擦却越多水,红色的,透明的,像打开了堤坝一样,止也止不住……
柳采雪瘪瘪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眼里的泪止不住,模糊了视线。
什么时候才能不受欺负呢?
原来打小报告会挨揍的,坚持原则,奉行老师的指令,也没办法挡住坏小孩的巴掌。离开学校,她也只是个无力还手的可怜虫而已。
那时候,柳采雪真想当个军人,也许有枪,就没有人敢欺负自己了。或者练武,练成绝世神功,打的这些坏人跪地求饶!
为什么要帮我?
柳金是柳采雪的堂妹。柳家也算东离村一个大家族了,柳家一共九个孩子,六男三女,柳采雪的爸爸排行第三,柳金的爸爸排行第五。
兄弟姐妹多了,就会存在竞争,无论哪方面。
谁家赚钱了,谁家吃亏了,谁家出事了,谁家孩子闯祸了,谁家孩子有出息,老人偏向谁家了,老人占谁家便宜了……柳家大姑娘外嫁,老四和老六也在其他城市安家落户,村落中仅留下四个兄弟和一个最小的妹妹。
三个女人一台戏,五家家长里短可以凑三桌麻将了。至少童年记忆中,小孩子一直在各家纷纷扰扰中度过的。
今天奶奶帮老大家干活了,没答应帮老二家看孩子;明天奶奶给老五家孩子好吃的,老三家孩子去奶奶家什么也没给;……各种各样的原因,各种各样的嫌隙,总会在各家各户中传来传去……小孩子是最简单的,也是最敏感的,渐渐的,各家的孩子也会攀比,计较了,尤其是同龄的孩子。
老大家的两个男孩子自然是最大的,其次是老二家的男孩和女孩各一,姐姐比老大家的老二小2岁,弟弟比姐姐小2岁,老三家是两个女孩,年龄差4岁,姐姐比老二家的男孩小两岁,老五家则是男女各一,姐姐比老三家的老二小一岁,弟弟比姐姐小3岁,老幺家是独苗男娃,比老三家姐姐大一岁。
那时候的农村,都有些重男轻女,唯一没有男孩子的老三家在奶奶眼中显得那么可有可无,倍受冷眼。
大人之间或许还会掩饰,还会敷衍,小孩子之间却锋芒毕露。老三家的老大柳晨霜和老幺家的王宇同级不同班,男孩子王宇学习不错,名列前茅,女孩子柳晨霜学习却差强人意,吊车尾的名次。中考后,男孩子王宇考高中,按部就班考大学,女孩子柳晨霜却因成绩不佳,中考名落孙山后,不得不外出打工。柳家同龄人之间的较劲以老三家第一个孩子败北告终。
老三家的老二柳采雪和老五家的老大柳金同级不同班,同样是女孩子,柳金自小张牙舞爪,个头稍矮,略胖,像男孩子一样豪迈,不拘小节,学习成绩却名列前茅,相比较而言,柳采雪因挑食略高挑纤廋些,性格相比也懦弱一些,骂不还口,打不还手,性格更文静一些,学习成绩虽中上,可相比柳金,还略逊一畴。
如果说重男轻女只是观念上的轻慢,那学习的明争暗斗就是刀光剑影,尤其同龄,同性别。
自小,柳金和柳采雪似乎就从大人的言行举止中明白,彼此是对手,任何东西,任何事情都可能挑起二人的争斗。比如去奶奶家,奶奶偷偷给柳金和弟弟柳清四块糖,柳采雪一块也没有;在奶奶家,柳金和柳清想看海尔兄弟的动画片,柳采雪想看大风车,二人相争,却是以海尔兄弟胜利告终;过年的时候,柳家孩子一起走街串巷全村大拜年,不是有礼貌,而是为了讨得更多糖果,看谁讨得糖果最好吃,老三家俩孩子讨了三四把,老五家俩娃讨了两三斤,你有玉米糖高粱饴,我有水果糖巧克力,各领风骚。
如果争抢东西算开胃菜,那学校生活里的争斗就是血雨腥风。似乎从上学起,不论老三家还是老五家,对两个孩子的学校活动都格外关注,遑不论七大姑八大姨,仅仅各家父母,每每学校组织什么活动,举办什么比赛,二人都会暗暗比拼一番,谁参加了,谁落选了,谁得奖了,谁一无所获。获奖的理所应当得到夸奖和赞许,名落孙山的自然得到的是奚落和讽刺。
而学习成绩则是重中之重,兵家必争之地。
柳金年龄虽小,却格外聪慧,每每考试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写字也十分钢劲有力,完全不像女孩子的风格。而柳采雪虽加倍努力,奋发向上,可事与愿违,总是无法让父母扬眉吐气,写字也总是少一分风格,今天整齐划一,明天就是草棍打架。
柳金数学100分,柳采雪92分;
柳金语文95分,柳采雪96分;
柳金班级第一名,柳采雪班级第八名。
每每逢年过节,柳采雪都感觉度日如年,不想串门也不想找小朋友玩,只想躲在家里看电视。
因为大人总是会问,你考了第几名啊?你妹妹柳金考了第几名啊?
……
如此往复,年年如此,岁岁如同。
尽管努力了,每次考试也都仔细检查,反复核对,却总是会出现这儿算错了,哪儿写错了,马虎错了,计算错了,漏做了等等这样千奇百怪的问题,柳采雪从来都是输的那个。
女儿不争气,重男轻女的思想作祟,柳采雪的父母虽疼爱女儿,却也难免会偶有抱怨,柳采雪渐渐感觉自己很无用,无法替父母争光添彩。
柳采雪和柳金很少一起玩,除非家族聚会,他们才不得不聚在一起,当然,大家像约定的默契一样,不一起玩任何东西,如果玩,一定会像敌人一样泾渭分明彼此的堡垒。
随着时光流逝,孩童也会渐渐长大。
到了柳采雪4年级末的时候,命运之神似乎开始记起这个接近绝望的小女孩,为她打开一扇窗。
1997年2月19日,一代伟人邓小平溘然长辞。
1997年7月1日,香港回归,举国欢庆。
1997年11月8日,三峡大坝合拢,举国欢腾。
1997年厄尔尼诺来势汹汹,席卷全球,发出大自然的警示!
1998年春节联欢晚会王菲和那英携手演唱相约九八,赢得满堂喝彩!
在小孩子眼中,这些都太遥远,小孩子虽然不懂时事,却也能感觉大事的发生。可是,他们最关注却是小学时代最后一届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报演出,因为那是离他们最近的。
这对文艺匮乏的十八线小乡村而言,丰富多彩的活动可以玩乐,才是最值得期待的。
美术老师布置了庆香港回归纪念活动,校园手工作品展的作业,让学生们自己动手做一些手工作品,用于校园展览。
那时候电视台又在重播新白娘子传奇,柳采雪很迷恋这部剧,羡慕白娘子法力高强,感叹小青有情有义,感慨许仙不计后果也要与白娘子双宿双栖,憧憬许仕林戚宝山许碧莲的深厚友情,叹息吴媚娘的痴情,痛恨法海的多管闲事。
沉醉于剧情,柳采雪想捡一些碎布头,打算做一个白娘子和小青的布娃娃。
柳采雪从针线笸箩里找到一些古式针线印花样式的布料,白色长布头卷起来当做身体和头,纺纱料的的确良做披风外衣,黑色毛线卷起来缠在“头上”就是头发披肩了,再找一串带流苏样式的耳坠横插做头饰,叮叮当当很像白娘子的金簪。再用铅笔画上眼睛嘴巴,大功告成,还挺像那么回事的。
做完白娘子,依样画葫芦,柳采雪又找绿色的纺纱做了一个“小青”。
两个丑丑布偶还挺像那么回事的。柳采雪轻轻碰着没有手脚,只有躯干的“白娘子的金簪,非常满意。
第二天上学,柳采雪便跟陈月如炫耀自己的布偶娃娃,兴奋的模仿着白娘子的样子,双手食指相交,低头在面前默念咒语,再把两手食指分别顶到太阳穴上,左手搭右臂,右手指着地上的石头,法海,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今天我就要水淹了你金山寺。
陈月如被柳采雪的表演逗的东倒西歪,哈哈大笑。
柳采雪表演完了,兴致勃勃的挽着陈月如的胳膊,你做了什么啊?
一只孔雀。陈月如故意卖关子。
孔雀?什么样的?我看看?柳采雪很好奇,想翻陈月如的书包,看看啥样的孔雀。
铅笔屑做的,就是用转笔刀削出来的铅笔屑,转的一圈圈,层层叠叠粘纸上,做成孔雀的模样。陈月如放下书包,拿出手工袋子。
绿色的铅笔皮,灰色的铅笔内屑,一圈一圈半圆层层缩小,最上面是一小瓣锥形的铅笔屑应该是孔雀头,孔雀头上单独三片细细的铅笔皮应该算孔雀三根毛了。
好像孔雀啊!柳采雪发出由衷的赞叹,比自己那个假模假式的布偶漂亮多了。
我削了好几根铅笔呢,我妈说我浪费,净弄些没用的。陈月如心有余悸的嘀咕。
你这个肯定可以展览,比我的布偶娃娃漂亮多了。柳采雪也从自己书包里拿出来白娘子和小青的娃娃。
你的也不错啊,挺像那么回事的。陈月如一如既往的商业互吹。
哎呦,做的什么呀?
一双胖乎乎的手从陈月如手里抢走了小青的娃娃,陈月如机警的藏起来白娘子的娃娃,看着突然冒出来的王菲菲。
这是什么啊,这么丑。王菲菲使劲扯了扯小青的绿色的披纱。
还给我,那是我的手工。柳采雪担心王菲菲扯坏自己的作品,着急索要。
就不给!就不给!这么丑的东西拿学校不丢人么,不惜要吧。说着,王菲菲就用力扯小青的披沙。
柳采雪也不敢抢,眼睁睁看着小青就要被扯散架了。
你干什么?!
柳金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从王菲菲手里把小青夺了过来,披纱已经歪歪斜斜,快掉了。
你多什么事?!关你什么事?!王菲菲很不爽,高声嚷嚷起来。
你抢我姐的东西,怎么不关我的事?!柳金虽然比王菲菲要矮一些,但气势汹汹,一副打架的样子。
你姐?王菲菲看看柳采雪,又看看柳金,狐疑的咂摸这句话。
嗯,我姐,想打架?柳金给了一句肯定句,又逼近王菲菲一步,看上去真要动手了。
早说啊,王菲菲本能的退后一步,势单力孤,见情势不妙,先溜为上。就是看看而已,你急什么。
给你!柳金把娃娃扔给柳采雪,便转身继续往学校方向走了,柳采雪还吃惊柳金的出现,更奇怪她为什么要帮自己。
把娃娃的披沙整理好,柳采雪还在回味柳金那句我姐,血真的浓于水?
曾经他们彼此视作对手,水火不相容,随着时间流逝,小孩子的计较慢慢褪色,原来那些龃龉那样渺小,在人生的长河里不及一朵浪花。
同位,这个题我不会,你再帮我讲讲吧?王菲菲低声下气的询问柳采雪,一脸讨好逢迎,一改早上的凶狠霸气,仿佛一切不曾发生过。
王菲菲学习成绩太差了,每每作业都是满篇红叉,上课又总是打瞌睡走神,下课玲一响,跟同小组后排的王永亮秒失踪。而柳采雪是小组长,又是同桌,老师安排她和周凯一对一帮助王菲菲和王永亮,柳采雪和王菲菲一对,周凯和王永亮一对。
每次语文课文或者古诗词需要背诵,老师都让小组长检查组员,全员背诵情况跟老师反馈,王菲菲和王永亮上课溜号,下课疯闹,自然每次都拖后腿,背不出来,柳采雪如实向老师汇报,俩人就每每挨批受罚,被罚站被罚抄几乎是家常便饭;数学课也好不到哪去,错题不会,改半天改不对,作业交不上来,每次都得拿柳采雪或者周凯的作业抄,有时候,抄都不抄,直接空白作业本上交,被老师训无比避免,监督他们改进自然又落到了柳采雪头上,谁让她是组长。
(3+5)*6=?
加法的分配律,可是柳采雪给王菲菲讲过五六次类似题型,可是,换几个熟悉,王菲菲就懵圈了。
柳采雪看着王菲菲蓬松乌黑的短发,一脸无辜的表情,铅笔还抵在嘴唇上,被野蛮的啃咬,实在很难把她跟校园一霸联系起来。
无论是同桌还是小组长的身份,又或者迫于王菲菲的事后找碴,柳采雪只能再次给王菲菲辅导解题思路,希望大家得过且过,毕竟朝夕相处,武力无法战胜,只能举旗投降。
音乐老师让买笛子,你买不?
周凯用笔轻轻戳戳柳采雪后背,小声问。
柳采雪已经给王菲菲讲完题,正打算收拾好书本,出去透口气,太闷了。
买了,你也要买?
周凯好像对音乐不是很感兴趣呀,咋突然对买笛子这么上心了。柳采雪回头看周凯漫不经心的用铅笔在纸上乱涂。
没买,就是问问,记得你说过你想吹笛子来着。能学会吗?别买回来,学不会,不是白买了……周凯一脸坏笑,嬉皮笑脸的打趣。
不知道能不能学会,试试呗。
柳采雪心里也没底,毕竟从来没学过,可是,吹笛子吹好了,可以参加庆回归文艺汇演,可以上台表演……她能站到台上吗?
过了几天, 竖笛终于到了,班长周海到办公室领回来笛子,按照报名缴费名单把笛子发给同学们。
这次订购的竖笛都是乳白色的塑料款,装在一个蓝色防雨绸的袋子里,内附一张说明书,吹奏示意图和指法分解图。
竖笛总体由笛头、笛身组成。笛头上端最前面是吹口,笛头下端处有出音孔,笛身上有六个发音孔,自上而下依次数起,第一孔至第六孔。
拿到笛子的同学纷纷试吹,一时间,整个教室响起此起彼伏的笛声,有的尖锐,有的呜咽,好不热闹。柳采雪按照示意图吹了几下,声音很清脆响亮。示意图上左右手的食指中指无名指分别按住笛身的六个孔,可是,是左手上还是右手上?示意图没有完整的人身像。
翻过图解背面有一张人像图,一个小姑娘右手三指按在笛子的上三孔,左手按的笛子的下三孔,头平视,笛子和身体 垂直与胸呈小于45°角,手指自然弯曲。
按图索翼,有样学样,柳采雪也按照图示练习吹奏,虽然还没曲谱,胡乱翘指,吹的断断续续,一会尖锐刺耳,一会低沉悲鸣……
太难听了!!周凯夸张的捂住耳朵,不要再吹了,我耳朵都快振聋了,太难听了。
我也不会,回头练会了,再吹给你听。柳采雪收起笛子,打算晚上回家练习。她还是很喜欢跟周凯打打闹闹的。从四年级分班以来,俩人分在一个小组,一直没拆开过,虽然每个班每学期学生座位都会不断调整位置,但从教室的最左面,左中,右中,最右面,再周而复始。柳采雪,周凯,王菲菲,王永亮四人小组一直都是水平平移,没有人被调整出去,自然成员一直很稳定。
王菲菲和王永亮早出教室疯了,柳采雪和周凯除了上厕所,很少出教室,一般就在教室里说话聊天,俩人学习都属于中游偏上,平时不懂得题目指不上另外的俩同位,只能内部探讨,课文检查一般都柳采雪检查周凯,周凯代为检查王永亮,柳采雪检查王菲菲。每次王菲菲和王永亮作业做的不好,都被老师叫到教室最前面罚站,一些课堂练习需要互相检查的,就只能柳采雪和周凯搭配来做,俩人学习水平相近,搭配完成任务速率要比四人搭配好太多了,每次二人搭配可以领先全班完成任务,四人搭配却要全班都快完成了,他们小组还在磨洋工。。慢慢的,柳采雪和周凯感觉同病相怜,巴不得每次王菲菲和王永亮都被罚站,这样就不用不厌其烦的辅导同桌做检查练习。
学校六一竖笛演出定下的演奏曲目是《只要妈妈露笑脸》和《在希望的田野上》。所有希望成为演艺团的小朋友都开始摩拳擦掌,回家勤学苦练,希望可以被挑选上。柳采雪也不例外。
35 55 56 5 | 33 23 1— | 22 23 22 5 | 2 .1 61 5— |
35 55 56 5 | 35 61 6— | 56 55 35 3 | 21 56 1— |
这段旋律很简单,只用了几天,柳采雪就可以熟练的吹奏了,欢快明朗,余音袅袅。
可是,当柳采雪和陈月如互相练习的时候,才发现一个问题:柳采雪的左右手姿势貌似错了-学校老师教的指法是左手三指按上三孔,右手三指按下三孔,柳采雪完全反了。
老师教错了?还是说明书放错指示图片了?
等老师开始挑竖笛演奏演员的时候,柳采雪已经改不过来左右手的姿势了。
难道又要失之交臂?
柳采雪很失落,可也无计可施,闷闷不乐的坐在座位上,看着音乐老师一个个检阅待选的同学。
你咋了?周凯用手戳戳柳采雪的后背,你不是吹得挺好的吗?怎么垂头丧气的?
估计又要落选了。我手的姿势跟老师教的不一样,估计没戏了。柳采雪头也不回,趴桌子上瓮声瓮气的回答。
啊?!你没注意老师教的姿势啊?周凯很意外,声音立马高了几度。
嗯,没注意,只想着练熟练。没想到……哎……柳采雪拿着笛子在桌子上滚来滚去,像可以把坏东西通通压碎多好。
哎……别难过了,说不定老师不在意姿势呢?周凯没话找话,努力找理由安慰柳采雪。
怎么可能呢?演出都是整齐划一的,我的姿势跟别人不一样,会很扎眼的。柳采雪心里空落落的,练了那么久,没想到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不定呢。。马上到你了,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吹,说不定可以呢?周凯瞄到音乐老师快过来了,悄悄用手戳戳柳采雪,在她后背写“加油”。
柳采雪没动弹,周凯写的啥她不用感觉也知道是什么,平时没事的时候,周凯经常在她后背上写字让她猜,已经习惯了。
希望吧,破釜沉舟一试吧。音乐老师马上到柳采雪这边了,柳采雪坐直起来,把竖笛上下揉了揉,像上战场的女战士一样,视死如归。
柳采雪很流畅的吹着两首预订的曲目,音乐老师一手抱胸,一手托着下巴,看着柳采雪吹奏,眉头微皱。
两首曲子吹完了,柳采雪默默垂下笛子,等着老师最后的宣判。
音乐老师半天没出声,似乎在思考什么。
柳采雪心跳越来越低,也不敢看老师,低头两手摆卖着笛子,心想真的没戏了。
你的姿势好像不太对啊……半天,音乐老师才出声。
嗯,我看错说明书了,改不过来了……柳采雪用蚊子叫的声音答道。
不过,吹的还不错,……你也算上吧,每天放学到音乐教室集合吧。音乐老师似乎做了艰难的选择,丢下话就继续考核下一个同学了。
听见没,你选上了!周凯又悄悄戳了戳柳采雪的后背。
借你吉言了!柳采雪很意外这个结果,真的被选上了?!慢慢用脚拉一下凳子,直直地坐下来,轻轻的说。没想到这样也可以?柳采雪感觉像做梦一样。脸慢慢感觉热热的,心跳也越来越快,我终于有机会登上舞台了?
我说嘛,手势问题不大,只要吹的好听不就行了,陈月如摆弄着自己的笛子,试着左手在下,右手在上吹笛子,可惜,手指不听使唤,吹了几个音,就支离破碎了。
陈月如也入选了,十八人的乐团练了半个小时了,趁老师宣布休息的间隙,陈月如和柳采雪开始聊天。
所有人都是一个样,就我的姿势不一样。柳采雪用笛子拨弄地上的落叶,老师应该也是觉得扎眼才把她排在最后一排最边缘的位置吧。
没事的,大家不会看的,吹笛子不就听声音么,声音一样不就得了。陈月如满不在乎的安慰。
真的不会有人看吗?柳采雪感觉心里有个东西咯噔了一下,只是听声音?
期盼已久的六一儿童节文艺演出终于来了。
柳采雪和陈月如已经画好舞台妆-白白的粉底,红红的腮红,粉嫩粉嫩的唇彩,黝黑黝黑的眉线,和其他竖笛演奏同学一起在后台候场。前台已经开始报幕了,右起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粉红色的蓬蓬裙,白色连体袜,脚蹬着一双黑色的小皮鞋,像童话里的小公主一样站在舞台上,在她左边是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上身白衬衫,下身白裤子,衬衫和裤子的边线是闪闪发光的金线,脚上依然是黑皮鞋,英姿勃发,在男孩的左边是穿着民族服饰的音乐老师,她今天应该有节目吧,她身穿粉色的绸缎衣服和裤子,脚上是乳白色的芭蕾舞鞋,亭亭玉立,最左边是体育老师,比音乐老师略高一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白衬衫打底,鞋子应该也是黑色,远远望去,像王子一样玉树临风,英姿飒爽。
柳采雪没心情听报幕内容,只感觉心跳加速,掌心也汗津津的,这是她第一次登台,好紧张。
你咋啦?紧张了?陈月如用手肘碰碰柳采雪。
嗯,有点,你去不去厕所?柳采雪感觉有些尿急。
第一个节目就是我们了,马上就报完幕了,来不及了,忍忍吧。陈月如一直都是这样沉稳,不急不慢的,一会就完了,吹完咱一起去。
嗯,好。柳采雪擦擦手心的汗,努力站直一些。等待出场表演。
下面请欣赏新月小学竖笛演奏团带来的竖笛演奏:只要妈妈露笑脸和在希望的田野上,大家掌声欢迎。
体育老师的结尾陈词掷地有声,磁性的声音浑厚有力,让人忍不住想入非非。
十几个孩子从舞台两旁鱼贯而入,迅速找好自己的位置,摆好姿势,等待指挥的指示。
几分钟的表演很快就结束了,柳采雪浑然忘记了尿急的感觉,只一心吹奏那熟悉的乐曲,大脑也不需要回忆每个音符,手指已经本能的按住松开每一个孔洞,眼睛只看到前面同学的后脑勺-高高的马尾被风轻轻吹拂着,很轻柔得飞舞。
表演结束了,大家按排练好的依次退场。
去厕所不?下了台,陈月如小声问柳采雪。
嗯,走。柳采雪放下笛子,拉着陈月如直奔卫生间方向。
后面的节目柳采雪和陈月如基本没再看,取了笛子,俩人准备偷偷溜回教室,演出的节目排练的时候都看了好多遍了,没新鲜感了。
柳采雪,你们要不要拍照?被抓了现行,原来是负责拍照留念的周海。
拍什么照?柳采雪看着周海给其他演员拍照,大家都穿着表演的服饰,画着很夸张的舞台妆-好像猴屁股。
就是留念一下,听说升五年级就没有六一汇演了,大家还会分班,纪念一下。周海手脚都不闲着,一边给演员拍照,一边解释。你们要不要拍个?
是啊,又要分班了。不知道还能不能一个班了,要不拍一张吧。陈月如挽着柳采雪的胳膊,若有所思的说着,仿佛俩人马上就要分别。
这么丑的妆,洗了再拍吧?柳采雪看着正在拍照的柳金的夸张的妆容,有些犹豫。
不丑啊,这不是挺好看的么?来啦!柳金已经拍完了,陈月如瞅准空当,拉着柳采雪冲到充当背景的松树前,来,快拍。
陈月如右腿膝盖跪地,左腿半蹲,柳采雪弯腰双手撑在陈月如的肩头,右腿后撤,露出微笑。
咔。
好了。周海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陈月如站起来,拉着柳采雪正要走。
我们俩也拍一张吧?柳金还没走,原来她一直站在不远的松树那里等着。她也是竖笛表演,演出结束了,就过来跟其他候场的演员合影了。
柳金看着柳采雪,不算大的眼睛却炯炯有神。
好像他们俩的确从来没合影过,家族聚会也只是吃吃喝喝,玩玩闹闹。
柳采雪正打算走,被突然叫住迟疑了一下。
我们也拍一张吧?柳金又重复了一遍,慢慢走到了拍照的松树前面。
柳采雪脑子里一片空白,鬼使神差的返回松树旁,站到柳金右侧,两只手不知道该放那里,只能垂着手。
咔。
洗出来回头给我一张,柳金冲周海喊了一声就大步流星的走开了,留下呆呆的柳采雪迎风伫立。
你们俩啥时候化敌为友了?陈月如看柳金走远了,用胳膊顶了柳采雪一下。
不知道啊,就那次她帮了我一次,我们再没交集了啊。柳采雪也云里雾里,搞不清楚柳金的怪异行为。
那时候的他们还少不更事,青春飞扬,刚刚离开家庭的氛围,走进的朋友世界,只是,他们不曾觉察朋友也是来来去去,他们只想飞得更好高,看得更远,而不曾驻足回望自己一路走来的印记。幸而那些泛黄的旧相片记下了曾经的珍贵瞬间。
生命无常,福祸未知
随缘而来,随缘而散,分分合合,终究一场梦。
1998年暑假一场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水席卷长江中下游,20世纪最后一次大洪灾,受灾面积非常广,而最为凶险的九江流域甚至出现了决堤的警报。在那时,我国抽调了几十万解放军官兵,奔赴各地抗洪抢险的第一线,而当时各方面的技术落后,不具备大型器械,地质结构又复杂,很多工程器械根本无法使用。在这样的情况下,众多的官兵都是采用肩背人扛的方式,才把众多的物资运到了抗洪第一线。可是堤坝缺口处的水流流速快、冲击力大,很多器械刚刚扔进缺口,就被水流迅速冲走。被逼无奈,众多官兵跳入水中,用自己的身体组成了人墙,阻挡洪水冲击。而其他的官兵们,则迅速使用钢筋、沙包等围堵缺口。为了抗击洪水,几十万官兵付出了巨大的牺牲。由于降雨一直继续,洪峰一轮轮的出现,为了确保堤防的安全,官兵们日夜守护大堤,吃住都在大堤上。那一年,中国全国上下都深切体会八个字:万众一心,众志成城。
天佑中华,多难兴邦。
国难无情人有情,在最困难的时候始终有解放军战士出现在我们身边,替我们遮风挡雨。一场大劫不仅团结了中华儿女的心,也让幼小的柳采雪对那身翠绿的迷彩产生了深深的眷恋。
漫长的暑假终于结束了,炎热的天气却还在继续。
开学了,柳采雪要升入五年级了,学校又要分班了。
暑假柳采雪一直在姐姐工作的城市度假,姐姐柳晨霜从初中毕业后,换了几份工作,慢慢也在西明市站稳脚跟了,暑假柳采雪在家百无聊赖,姐姐便带她去市里见见世面,毕竟她从来没走出过新月镇。
西明市是沿海城市,虽然不是一二线大城市,但相比落后的农村,还是繁华的城市。
姐姐上班的时候,柳采雪就在姐姐租的出租屋看电视,姐姐下班了,姐姐就带柳采雪逛夜市,赶海,洗海澡,日子也过的好不惬意。
快开学了,姐姐才把在烟台疯玩了半个暑假的柳采雪送回到家,柳采雪也准备收拾收拾,迎接开学。
可是,陈月如去哪儿了?
从烟台回来后,一连几天,柳采雪去隔壁找陈月如,她家都是铁将军把门。
直到开学了,陈月如都没有出现。
柳采雪感觉空落落的,陈月如去哪儿了?
开学第一天分班,柳采雪分到了五四班,周凯分到了五一班,王菲菲分到了五三班,柳金分到了五二班。陈月如还是如人间蒸发一样,不见踪影。。。
好朋友失踪了,死党又分别的班了,讨厌的人终于也分到别的班了,悲喜交加,却无人分享,柳采雪无聊的坐在新班级新座位玩转笔。
刚分完班,排好位子,班里乱哄哄的,大家七嘴八舌的聊天吵闹。
哎……你知道不,咱村的李玉波暑假掉园的井里淹死了!后位的张海林跟同桌柳静静在窃窃私语。
听说了啊,听说他妈找了好几天,村里广播了好几次,他们家亲戚满村找人,都没找到,前几天王大头抽水浇地,结果水泵堵了,抽不上水,下去修水泵才看见尸体,都泡烂了,乔白乔白的……
我妈说他可能在井边玩,不小心掉里面了……
应该是,我妈也这么说,让我别再去井边玩呢!……
好可怜啊,怎么会掉井里呢,井口不就那么大……
谁知道呢,要不,你去问问他?柳静静不怀好意的逗引张海林。
你好恶心,他估计早就变鬼了,我都不敢再去那个井边了。。。张海林嘟嘟囔囔。
李玉波……柳采雪仔细想了想,都快想不起来他长什么模样了,东离村不大,但村里孩子不少,柳采雪家住在村东头,李玉波住在村西头,两人好像就幼儿园的时候在一班过,上小学了就没在一班过,平时也没啥交集,柳采雪对这个孩子印象很模糊,只朦朦胧胧记得他胖胖的,总是吸拉着两股鼻涕,擤不干净的样子。
好可怜啊,听说他妈哭的都晕厥过去好几次。……他家就他一个孩子,好不容易养这么大,一下就没了……柳静静还在八卦。
是啊,好可惜,暑假我们还一起玩了呢,谁知道就这么几天,人就没了……张海林也随声附和。
难怪妈妈不让我去园子玩,让我离井边远一点,原来如此。柳采雪这才想起来刚回来的时候,妈妈就神经兮兮的嘱咐她别去园子里。
世事无常,福祸难料,生命何其脆弱!不过一个暑假,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就戛然而止了。
难道陈月如也出事了?
柳采雪心里咯噔一下,不会吧?
方小彦,晚上你爸来不来接你啊?来接你顺路捎着我呗!隔着走廊过道,柳采雪听到一个清脆的男声在叫唤。
不知道,我爸这几天忙,不知道有没有空。有些空灵的嗓音,像女孩子的腔调的男声。
柳采雪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蓝白校服,剪着头寸,一双单眼皮的小眼睛,眼尾略微上翘,鼻梁骨直直的,纤细如利刃,嘴唇薄薄的,不算英俊,但嗓音很特别。少年坐的直直的,白净的右手握笔在刚发的书皮上写着什么。
哎,你暑假上哪儿去了?找你好几次,都不在家。
后面的人用笔戳戳他的后背,伸头看前面少年在写啥。
去我姥姥家了,我爸帮我姥姥家收拾家,我就跟着去了。少年写完了,伸个懒腰,把笔一甩,回过头,跟后面的少年对视。
哦,以后一个班了,作业记得借我抄抄哈!省的我爸天天催我写作业,玩都没法玩。后面的少年理了一个有点像笋尖一样的发型,圆圆的眼睛,软塌塌的鼻梁,嘴巴四四方方,端端正正,穿着一身蓝白相间的格子衫,灰褐色的运动裤,蓝色运动鞋。
我还想抄你的呢?方小彦左手托头,右手摆弄后座的铅笔盒。这个角度,柳采雪正好可以看到方小彦的全貌,一个清清爽爽的男孩子,校服的拉链刚好拉到脖颈下。
哎,就知道你不吃亏,回头我把我的漫画书借你看,成不?后座少年继续讨价还价。
成交!方小彦放下铅笔,右手熟稔的打了个响指,慢慢转正身体,正好跟柳采雪打个照面。他看柳采雪正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微微一愣,咧开嘴傻傻的笑笑,又恢复原来的坐姿了。
柳采雪也报以微笑,转过头,一边转笔,一边暗暗重复:方小彦,挺好听的名字。
总有一些人会不经意走进视野,也总有一些人不动声色的离开,甚至连告别都没有,他们急急忙忙的奔赴自己畅想的未来,却不知命运早已画好了轨迹,等候主人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