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常常有一种莫名的不安, 那就是我们也许会在不知不觉中迷失自己, —— 即使我们是如何渴望忠实于我们的良知和意志。
我们周遭的社会环境对我们的世界观有无可争议的强大影响力,这种影响力潜移默化地铸造着我们的信念。比如, 我们会看到一个普遍存在的事实, 宗教家庭的孩子们多有宗教倾向,自由主义教育机构倾培养出来的毕业生骨子里大多都有自由主义倾向,红州、蓝州的人们大多各随其色,而赤色的神州则盛产激情的粉红…….
这个话题值得借着一个假设展开:在无神论者中长大的孩子,往往坚信上帝并不存在。而如果这个孩子在一个宗教社区长大,则几乎都会相信上帝。 随着这种信念的建立, 即使他们全面接触到认知上帝是否存在这个问题的所有因素,比如,从科学和历史上收获那些所有支持和反对上帝存在的论点,他们也会以不同的方式解读这些信息和证据。
最常见的真相是, 他们信仰上的分歧只是因为以不同的方式解读、权衡那些支持或反对有神论无神论信念的证据。而集中资源进行对话从来就不能说服对方——如果事情如此简单,就不会发生数百年的宗教冲突了。绝大多数情况下,经过争论, 每一方都会更坚定地坚持自己的主张, 而这种坚持往往不过是一种做为社会环境产物的无聊心理。
我想说的是, 无论一个人的社会环境告诉我们要相信什么,这种信念都是不可靠的。 如果觉悟到了这一点, 对过去信念的审视,就是忠实于良知和独立意志的最好武器。 否则, 无论你有何等的激情和才情, 到头来也终不过是迷失于盲目群体意识的奴隶。
但审视和挑战自己实在是痛苦的过程, 因为需要不留情的怀疑和否定自己,而更大的困难在于你还必须直面并挑剔你周遭的社会, 小到一族, 大到一国, 在那些芸芸营营的文化的宏大和声中, 你注定要在孤独中漂泊, 失去你曾经认为是可靠的“真理”的依托,并饱受各种人为情感和情绪的折磨,——你正失去你的世界!
这需要真正的勇气!
但只要你拥有了这种勇气,—— 这无疑是人类最高贵的品质,——你就会发现,在社会层面(而不是科技层面)上, 其实要看穿某些“真理“和信念的假面一点都不困难,往往只需要常识就够了。
这里我想粗略分析一下两句被广泛视为真理的金句:
1, 爱国是最高尚最伟大的情操。。。 2, 落后就要挨打。。。
就爱国而言, 如果是基于对生养自己的父母、相亲相敬的亲友的自然人性之爱,推而广之乃及于同一种族、同一国土,倒也不失为一种正常而可宝贵的情感。 但不幸的是国内传统文化几千年来已经把”爱国情操“扭曲异化为爱某个朝廷、爱某个帝王,这种忠君爱国的理念不仅落后,而且不通。如果按照这个逻辑, 那推翻古老的秦朝以及一切暴政的人就都是不爱国的恶人,推及现代,就连推翻当年腐败的国民党政权也成问题了。
如果你懂一点现代文明的常识,就很容易识破这种似是而非的谬论。政府是必要之恶, 人民有警惕政府的责任和权力, 没有任何去无条件热爱它的义务。
其实, 就算把爱国理解为上文所说的第一种, 说到底那也不过是一种自然的情感或情绪而已,它也许有感人的力量,但只有当这种情感与正义和善良成为一体的时候才可以谈的上高尚和神圣。否则,就不值得推崇,甚至应该摒弃。 比如, 二战末期德国人、日本人拼死抵抗的勇气和爱国热忱,谈得上神圣和高尚吗? 你是爱他们还是更爱背离纳粹之国的爱因斯坦? 他们的国背离了人类基本的人道和良知, 他们的那种爱国勇气和热忱毫无可敬、只有可悲,其 唯一正面的意义是给后来的人类以儆醒。
人类真正的高尚是爱真理爱正义爱善良。 在今天的世界文明水平,应该觉悟到盲目的爱国是愚蠢的。当然, 国家毕竟存在, 国家做为一种现实的考量有其历史时代性的必要。 但至少在观念上应该认识到盲目国家观念的落后和邪恶性。 随着人类进步国家终将消失。极端民族情绪更是如此, 应该而且必须放弃。
至于落后就要 挨打这句话, 也要看如何解读“落后“,如果把落后解释为野蛮、自大、残忍、愚昧等背离人类良知和文明的文化状态, 则这句话是非常有合理性的,这种人不挨打谁该挨打? 打他是天理,不打他天理难容。
但如果把落后理解为国力孱弱、军力不足, 这句话就又成了不顾事实的胡说了。 欧洲那些文明富裕的小国, 人们多少年的生活差不多就是《桃花源记》描述的世界。那些国家的人民散漫而自由, 国家观念淡薄, 也很少受到来自于国家的管控, 因为他们的政府国力很稀松,有的国家甚至只有为数不多的警察,连军队都没有。 人家挨打了吗? 人家活得没有尊严没有幸福吗? 欧美等文明强国哪个不敬重那些国家的人民了?即使是你, 做为一个强大厉害了的”中国人 “,在到人家那些国家旅游时, 难道心理上就没有几分羡慕、几分尊重?你有什么资格看不起人家呢?!
这些似是而非的代表统治者利益的“真理“们,随着时代花样翻新,并总是堂而皇之的被鼓吹和要挟成主流意识, 随便举几个流行的:
北约东扩逼出了俄罗斯打乌克兰 。。。
入外国籍的华人都不爱国。。。
国家国家, 没有国就没有家。。。
祖国就是母亲, 母亲打你, 你会记恨吗?。。。
不传谣不信谣。。。
批评政府揭露积弊就是给外国敌对势力递刀子。。。
。。。交学费。。。。
总有一些人凭借着自己的独立精神,能够通过推理发现偏见、看穿谎言和谬误,从而抵制住影响了大多数人信念的社会,而成就自己独立人格的卓异。 他们遍体鳞伤的走过心灵的苦旅, 在悲壮中决绝地与过去告别,因为, 他们知道, “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 的天地,会赋予人生真正的快乐和绚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