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湾区杂记 07我家里的中西文化碰撞趣事(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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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女朋友是个洋妞,叫Emily,中文且称呼她“爱美丽”。因为跟儿子在一起,所以常吃中餐,每次吃完中餐馆,他们都美滋美味地意犹未尽,我同样是满足,可还是不服气那物所不值,就我这江南老妈子几十年的舌尖文化,刀里滚过,油里淌过,随手做几个家常菜就能撑撑场面,何必浪费辛苦银子去外面掏粪?趁他们余味无穷忍不住说这菜我也能做,那菜我也会做。ABC不屑地说知道你会做,可是爱美丽就是不要吃你做的,聪明的爱美丽总是客气地说:“We don't want to trouble you too much", 我说:”that's my pleasure", ABC 大叔控般地说:“come on, relax", 这混小子显然是烦我了。吃餐馆何止是吃,还有气氛,环境,吃完后嘴一抹,钱一甩走人,谁不欠谁的,吃老妈子的既不浪漫还欠人情。 自那次吃了我的鱼头豆腐煲,ABC决定再修炼一下爱美丽,挑战川菜水煮鱼,夫妻肺片。这两样我都会做诶,可是我知趣,没敢挺身而出,毛遂自荐,乖乖地屁颠屁颠地跟他们下馆子了,人家能带你这个老婆子就千恩万谢了,还显摆啥手艺?

三人来到”沸腾渔乡“,本地一家小有名气的川菜馆,开场重头戏就是水煮鱼。不能做我还不能说吗?我又能耐的不行不行的介绍起水煮鱼,说那是出自重庆的火锅鱼,鱼片鲜美,麻辣厚重。爱美丽不懂啥是麻,我也不知咋翻译,说是"numb"也不确切,说”taste unconscious“ 也不达意,ABC立马解围道:”ma is ma, there is no exact word in English for ma, you can tell the taste, just call it ma".  接着我又得吧得吧地介绍夫妻肺片,说原是四川穷人吃的牛杂,牛肚和牛腱用红油花椒,芝麻面凉拌,风味别致,香辣可口。还没不啦不啦完,就见爱美丽柳眉轻扬,双目圆瞪,紧张之极。我立马收口,再说下去恐要闹出事儿来。ABC温柔地摸摸她头说“don't be scared, just try with closed eye and let your tongue tell you what a delicious".

片刻间,一大盆水煮鱼 隆重登场, 红油滚滚,鱼片雀跃,白菜豆芽木耳汤中翻腾,看着就叫人豪情万丈,面对麻辣视死如归。三双筷子不分先后,同时下锅,鱼片滑溜,鲜蔬麻辣,红油煽情,几口下来痛快淋漓,感情饱满,全身热腾,汗气蒸腾。正要凉水一口接着再战,此时夫妻肺片粉末登场了,又是一盘浓妆艳抹的红油大菜。望着盘中川色一片红的牛杂,我岂敢斗胆豪心强买强卖?爱美丽就交给ABC了,让他忽悠去,她定吃他的一套。

ABC小心翼翼地先让爱美丽捡了一片牛腱,告诉她那是beef shank, 爱美丽一看也没那么可怕,这才小口微张细品味并轻松地说:” not bad". 我当即回应:“it's delicious", 乘机让他试试牛肚,她也神情坦然地自己夹起一片肥肚入口,嘴冒出一个”ma"字,我跟ABC异口同声地说:”that's right, you got it, it's ma".  我们为她的勇敢以茶带酒碰了碰杯。这一川麻辣的尝试让我有了一个伟大的计划,就是一定要带爱美丽去南京吃辣油混沌,听小店家问一声“啊要辣油啊?”,还要挑战毛鸡蛋沾辣油,做南京品牌的国际代言人。

在国外久了看不得同胞们常常不分场合的大声说话,高声喧哗,特别是在餐厅,家人朋友聚餐,那个高朋满座,呼朋唤友,谈笑风生的壮观场面有如戏院般热闹,言者完全不顾及他人的存在和感受。可那是在外面的世界,现在问题来了,有了爱美丽,我的家也似乎也成了公共场合,说话音调要有所控制在40分贝以下。尤其是我跟ABC之间的中文交谈,我有时说着说着就会情不自禁地唱起高调,爱美丽如不是看到我俩亲切友好的气氛,还以为我们在吵架,有时不免惊慌失措,冲着ABC叫唤他的名字,警示他闭嘴。我就眉开眼笑地对她说:” we’re fine".  我的家诶都不能高谈阔论,畅所欲言,那窃窃私语,交头接耳还是正常的家庭氛围吗?

为了尊重语言环境中爱美丽这个第三者,我和ABC尽量用英语说话,因为英语不溜,我的语调自然降八度,话语也简洁许多,拽不出几个词儿,也没了自信的中气,说英文成了低音鼓,低调而短促,可是憋坏时又切换到中文,女高音唱起了咏叹调,情绪高亢,气势磅礴,那叫一个”爽“,那种感觉才是直接抒情胸意,一吐为快。ABC只好也转换到国语台,跟我说中文,不过暗示我小点儿声,我总是由絮语轻柔低声的序曲开始逐步推向慷慨雄浑的高潮。ABC拿我没辙了,说我看似一个文质彬彬的老妈怎么说起母语来如此狂飙。我说我白天在公司里装腔,磕磕巴巴拽洋文了一天,回到家里还不让痛快说话,口吐莲花,要我支支吾吾,低声下气的,非要我弄到口吐白沫啊?

爱美丽总是那么善解人意,也擅长语言沟通,我们共同感到她与我的英语沟通比ABC更顺畅,ABC说那是她选修过智障儿童的特殊教育。妈妈咪呀,我这是病得不轻,都智障了。聪明的爱美丽就会说是ABC have no patient. ABC说: “I am patient enough to the patient like you."  霎时间我有一丝悲哀,自己真的老到要被人耐心对待了,尽管我还能趾高气昂地在家吊嗓子,可是孩子们对我的听命实际已经是一种耐心的表现而非顺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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