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57 血壮山河之武汉会战 鏖战幕府山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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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8年7月,第91师划归汤恩伯第31集团军,冯占海升职为第85军副军长兼任第91师师长,汤恩伯同时也派自己日本士官学校的同学王毓文任职第91师副师长,其目的实在是过于“昭昭”。

此次瑞武路作战,第91师先是在白水街、小坳与日军第27师团恶战,随即转战万家岭。时任第91师第273旅营长的韩声涛记述,“德安万家岭战役异常惨烈,部队伤亡惨重,既是血战,又是苦战。那是我14年抗战中经历的最惨烈、最艰苦、时间最长之战。日寇每进攻一个山头或村庄,先用飞机、重炮来一个面积轰炸,然后步兵接着攻击。日寇完全掌握制空权。敌机欺我缺乏高射火器,超低空飞行(飞机驾驶员我们都能看得清楚),有时甚至擦树梢而过,我地面目标他看得清清楚楚,恣意对我轰炸扫射,真嚣张也!记得有两次多架敌机竟整日向我狂炸,投弹密集,阵地遂成焦土,官兵牺牲惨烈。我们的武器装备差,作战主要靠短兵相接和夜袭。为争夺一个山头、一个村庄,往往反复拼搏,屡失屡得,形成拉锯,阵地上尸体横陈,血迹遍地。很多弟兄被飞机重炮炸死,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很多弟兄拉响手榴弹与敌同归于尽。很多弟兄在弹药耗尽后赤手与敌搏斗,力战牺牲。我的一个排长打红了眼,浑身是血,就站在那里用机枪向敌扫射,壮烈殉国。我的年轻的勤务兵就在我身边中弹牺牲。”

“官兵绝大多数是北方人,初至江南,水土不服,加之山地蚊虫肆虐,饮用生水,大多生病(痢疾、疟疾、伤寒等等,到后来我全身都肿了),诚所谓‘不习水土,必生疾病。’”然药品奇缺,只能硬撑。因战斗激烈,又缺医护人员、医药和担架,很多重伤病员无法得到及时救护医治,其处境之惨,实不忍言,及今思之,心犹惨然。由于后勤补给线遭到日寇轰炸,加之江西省陡增大批部队且赣北的交通已被破坏,后勤供给难以保障。我们经常吃不上饭喝不上水。饭和水一般都是晚上才能送上来,白天时常饿着肚子战斗。有时好不容易饭送上来了,却已发馊,只得勉强下咽。当时的气候是白天闷热流汗,夜晚却山风阵阵,寒气袭人。我们衣衫单薄破旧,雨后更觉潮湿阴冷。而我们面对的日寇,可由飞机以及其掩护的补给线迅速补充兵力和军需。”

万家岭打成僵局,日军解围部队连续突破阻击直逼最后防线甘木关,13日铃木支队也追上了佐枝支队,两队合兵一处攻击力大增,原本就是残破的第142师根本顶不住日军如此猛烈的突击,甘木关岌岌可危。薛岳再调第91师一个团增援甘木关。此时第91师兵力已经所剩无几,但甘木关是阻援最后一道防线,甘木关一失、万家岭之战必败。第91师副师长、第271旅旅长王锡山只有咬着牙搜罗残兵,亲自带队急赴甘木关。

日军炮火炽盛、战车凶猛,第271旅指战员深知责任重大、无可回避,此战只有以死相拼。部队越打越少,最后日军终于突破甘木关!王锡山旅长死战决心早已下定,面对汹汹而至的日军仍然指挥残兵与日军做最后的搏斗,最终与部下一起壮烈殉国!

万家岭大战结束后,原有1万3千人的第91师只剩下不足2000人,如此惨重的牺牲让“(韩声涛)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悲痛万分。”

如此惨重的损失也让师长冯占海痛心不已,其中王锡山的阵亡对冯占海打击甚重,“918事变”时王锡山为东北军第25旅中校团附,是最早跟随冯占海起兵抗战的将领,“股肱或亏,何痛如之!”

自己的第91师被打成这样,按照以前的样子,那是根本不会给补充的,而且汤恩伯在一边一直瞪着眼睛等待机会,想到这些,冯占海彻底绝望,战事一结束就带着两名副官离开了第91师。

副师长王毓文接任第91师师长,第273旅旅长赵维斌被调任少将高参,师参谋长张纯玺不久亦调离,原从东北抗日打出来的第91师师级军官一个不剩。第91师余部一部分留第91师,一部分补入第4师。至此,原来意义上的属东北军系的第91师已不复存在。

“在湖南宝庆整训时,有一天部队在一个大操场集合,听第31集团军总司令汤恩伯训话。第91师被安排在旁边。我们第91师的人个个面容疲惫、衣服破旧,与在场的中央军的人相比,反差很大。汤恩伯一开始就讲:‘我们的队伍是革命的队伍,...’我当时心情很差,一听就烦了。心想:‘你中央军是革命的队伍,难道我们第91师是不革命的队伍不成!我们消灭的日本鬼子不比你们中央军少!’ 他后面的讲话我根本就不愿听了。我想着我们第91师的种种遭遇,想着我们第91师死伤的长官和弟兄们,真是越想越伤心。”

“想我英勇的第91师,东北奋起抗日,从黑龙江畔到长江畔,纵横9省抗击强敌,先后参加东北抗日、热河抗战、察哈尔抗战、河北永定河地区抗战、豫北抗战、山西太行山抗战、豫皖对日游击作战和武汉会战。由于是独立师且战斗力较强、与日寇作战经验丰富,经常被调动与强敌作战且往往是孤军作战,战后却得不到补充,只得缩编。这支九一八事变后在东北名声颇大 (最多时曾拥有7万余众)的抗日义勇军队伍,为了国家民族的生存,奋勇搏杀,历经7年转战,最终在保卫大武汉的会战中熔入抗战的烈焰,与敌同归于尽!

韩声涛

东北军第91师在离家四千里的万家岭与强敌拼死搏斗、几乎全部牺牲,这些东北将士战死异乡、甚至是死无葬身之地、尸骨无存——一缕忠魂无所依、三尺黄土不可求!第91师全师东北将士血洒赣北的时候、而蒋介石正在与日本谈判准备放弃东北!把东北交给日本人!——这是赤裸裸的出卖!

韩声涛在暮年深情感怀,“时至今日,每当我想起第91师,一幕幕悲壮的与日寇厮杀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官兵冲锋陷阵的呐喊、重伤病官兵的呻吟,犹在耳畔,悲从中来,久久不能平静。我怀念冯占海将军,怀念王锡山将军,怀念赵维斌将军,怀念英勇抗日的第91师官兵;怀念那些在战场上为国捐躯的官兵,也怀念幸存下来的官兵。历史不会忘记他们,人民不会忘记他们。”

日军解围部队从箬溪出发,一路击破国军多处阻击阵地,最后猛攻甘木关,薛岳判断全歼日军106师团已不可能,于是在13日命令撤围,万家岭攻击部队向德安方向撤退,退守永丰桥,阻援各部队向南撤守拓林。第91师在甘木关的牺牲,是为了撤围争取时间。薛岳向军委会报告,“此次敌穿插迂回作战之企图虽遭挫折,但我集中围攻,未将该敌悉歼灭,至为痛惜。”

中国军队撤围,日军第106师团留在原地未动,一个原因是不敢放松警惕离开阵地,再一个也没有力气挪动,即便是有些人能爬,但是还有更多不能爬的,一直到10月17日,铃木支队从张古山、长岭之间的小路进入战区与第106师团汇合。

两支日军会合后,松浦中将立刻给铃木支队长发电,请求铃木支队不要进入万家岭地区,由第106师团自行打扫战场——此时万家岭如同地狱的垃圾场,实在是太惨了、太丢人了。

万家岭一役,日军第106师团战死3300余人,战伤4000余人、几千匹军马全部损失。而国军损失更重,仅第74军就战死3900多人,而第91师加上前期小坳方面的作战,战损超过万人,第142师损失大半,再加上第66军、第4军、第102师、新编第13师、预备第6师、第60师、第187师的伤亡,战损数目远远超过日军。武汉会战之后,第74军军长俞济时、第58师师长冯圣法都提出辞呈,而俞济时更是在辞呈中明说,薛岳对其有偏见,第74军在薛岳的指挥下各个方面都备受刁难,在他手下实在难以继续任职。第74军在武汉会战参加两次战斗,第一次援助被日军抄袭侧背的第4军而在岷山乡遭遇极大损失,第51师战死1343人,战伤1385人,而第二次就是万家岭围歼战,几乎被打残。即便如此战后薛岳也未将第74军列入“万家岭大捷”的嘉奖名单。

万家岭一役,围歼战场形成,但是没有解决战斗;梯次阻援也没有能有效挡住日军解围部队,第一个原因就是中日双方武器装备差距过大,特别是日军空军在万家岭作战中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第二原因就是战役组织粗糙。一个是没有集中炮火,发扬火力轰开日军第106师团防线;再一个是只是指挥部队单纯向内压缩,甚至到最后也没有搞清楚日军第106师团司令部的位置,也就没有摧毁第106师团的作战体系;第三,没有组织对空防御,日军飞机轰炸、扫射杀伤巨大,部队虽然没有专门的对空火器,但是必须要组织对空射击,在此之前轻武器打下日军飞机并不罕见,不能任由日军空军肆虐,有效的对空射击完全可以大大降低日军飞机的作战效果。

“万家岭大捷”是当年战斗还未结束、就在后方为庆祝“双十节”造势的一个节日节目。这样的提法在那个特殊时期有着特殊意义,而实际情况都不能算是一个胜仗,更不是什么“大捷”,现在还延续这个叫法,不是太合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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