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英博物馆(British Museum)的镇馆之宝,罗塞塔石碑(Rosetta Stone),想必大家都知道吧。今天咱们就稍微深入的聊一聊它的破解过程。
在细聊之前,我们飞快的介绍一些背景知识:
- 在公元 1798 年法国拿破仑入侵埃及的时候,随军带去了不少考古专家。1799-07-15 那天,法国军队在 El-Rashid 这个地方发现了一块大石碑。El-Rashid 翻成英文就是 Rosetta;
- 石碑上有三段文字,从上到下分别是:埃及圣书体(Egyptian Hieroglyphs),埃及大众体(Egyption Demotic),和古希腊文(Ancient Greek);
- 欧洲考古学者能读懂希腊文,但对前两种文字一直摸不着头绪。所以有专家立刻敏锐的想到:如果这三段文字是同一内容的三种语言翻译,那岂不是破解圣书体和大众体的最佳解锁密码?
- 同年(1799 AD),拿破仑回法国篡位当皇帝去了。留在埃及的法军和英国交战了一年多,终于在 1801 年战败。从此大石碑 Rosetta Stone 落入了英国人手里;
- 公元 1802 年,Rosetta Stone 被运到英国。至今保存于大英博物馆。
在公元 1800 的时候,学者们虽然不认识 Hieroglyphs 和 Demotic 字,但是完全懂得 Ancient Greek,所以 Rosetta Stone 的内容我们一开始就知道:它是在为埃及法老托勒密五世(Ptolemy V)歌功颂德。
在此前的一篇文章 肥水不流外人田 里我们曾经提到过,埃及被亚历山大征服之后,进入了希腊人统治的托勒密王朝(Ptolemaic Kingdom)。这个时期国王大概率叫 Ptolemy,王后大概率叫 Cleopatra,他们是希腊人,家族之间兄妹结婚也是大概率事件。
我们的 Rosetta 石碑就是来自这个时期,公元前二百年左右(196 BC)。国王是 Ptolemy V,王后是 Cleopatra I。他们以希腊人的身份统治埃及,所以石碑上既有希腊文,也有埃及文。
在三段文字中,最下方是古希腊文,54行,从左向右读,不完整,右下角有缺失。有学者很快提出了右下角补齐文字的猜想。
很有把握的知道了全文的内容,那上面两部分的 Hieroglyphs 和 Demotic,就迎刃而解了是吗?哪有那么容易。
对中间部分的埃及大众体 Demotic,我所知甚少,本文就匆匆略过了。基本上来说,古埃及正式的场合用圣书体 Hieroglyphs,相对不正式的民间场合用大众体 Demotic。
圣书体 Hieroglyphs 是埃及原生的象形文字,Demotic 在圣书体的基础上,添加了阿拉伯文化或者希伯来文化的影响,属于草书(cursive)风格。在 Rosetta Stone 破解之前,西方学者见到 Demotic 也是一筹莫展,两眼抓瞎。
三段中间部分的埃及大众体,32行,从右向左读,右上有缺失。
终于说到了圣书体 Hieroglyphs,这个最具备埃及风情的文字,让欧洲学者又爱又恨了几百年的文字。
从文艺复兴开始,学者们就在为这个 Hieroglyphs 欢呼,但同时又为它抓狂。一个显然就是小鸟,另一个无疑是眼睛,再一个肯定是一碗水。多么惟妙惟肖,多么不可质疑。
但搁在一块儿,就是读。。。不。。。懂。。。!
但我们现在有了 Rosetta Stone,有了对全文含义的理解,按图索骥,一切就豁然开朗,不是吗?
可是学者傻眼了:知道了内容,看看石碑最上方的 Hieroglyphs,还是读不懂。
其实这一切要怪罪于圣书体 Hieroglyphs 最大的闪光点:它的图形太惟妙惟肖了,导致长时间来专家一直认定它是纯象形符号,每个图形只代表了一个具体的语意(Semantic),从而走进了思维的死胡同。
在‘死胡同’里,英国学者 Thomas Young 还是跨出了第一大步。
了解整段文字的含义,毕竟是个威力巨大的武器。除此之外,学者们还有另一件法宝:他们一直知道,如果有一个椭圆形的圈圈,圈住里面的几个图形文字,然后圈外还有一条直线的话,埃及人用这个组合来尊称他们的神或者法老国王。
正好 Rosetta Stone 的圣书体 Hieroglyphs 里有好几处如下图,是横着的不是竖着的,但也是一个椭圆圈圈,圈住几个图形文字,圈外还有一条直线!
对照古希腊文不难推出,这个圈圈大概率写的是「Ptolemy」。
毕竟就这么一个国王吗。
认定了这个是「Ptolemy」,相对希腊版的“Ptolemy“的位置,就能猜出前后几个词的意思。由此,Thomas Young 在学术圈发表了他的研究成果。虽然没能彻底破解 Hieroglyphs 文字,但毕竟不少词组,我们已经可以猜到它们的含义。
在某种程度上,他的研究成果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他还是被前面提到的’思维误区‘困住了。
踩在巨人肩膀上的集大成者,是法国学者 Champollion。他有一个长处:他会说 Coptic。
Coptic 是埃及从公元三世纪开始使用的语言文字。我们今天很多流传下来的珍贵基督教古迹,都是用 Copitc 写的,比如最著名的 Nag Hammadi 卷宗。
因为同是埃及的语言, 当地人嘴里说的语言,Coptic 和 Hieroglyphs 虽然笔画截然不同,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但很多词的发音颇有共通之处。
Champollion 精通 Coptic,也就知道很多埃及词和人名的发音。他看着 Thomas Young 的研究成果,某日忽然醍醐灌顶,福至心灵:
有几个图形字符,根本不是前面误区里提到的语意(Semantic),而是表示发音的字母(Phonetic)!
其实有很多问题的答案,一直就在我们的面前,差的只是那么薄薄的一层纱。捅破了,天清地朗。
想明白了 Hieroglyphs 符号不只是 Semantic,也有可能是 Phonetic,那一切就都很容易了。几年之内,欧洲学者们彻底破解了 Hieroglyphs (和 Demotic)的奥秘,古埃及文字不再是莫测高深的禁区。
有人说,在 Rosetta Stone 之前,我们只看到小鸟,小牛,小羊。
在破解了 Rosetta Stone 之后,这些小鸟小牛小羊,会走到我们面前用语言跟我们交谈,给我们讲述埃及几千年的历史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