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苗木群里卖小盆的墨竹和美人蕉,立刻买下。要了地址,表示当晚就去取。那是三月末的一天,老爷下班后匆匆吃饭,拉着我去,那是我心仪已久的两样东西。
开着开着,感觉非常不好,怎么还有这样破烂的社区,似乎非常不安全。老爷嘟囔了一句:“你这是跟什么人买东西”~什么人?我也不知道,微信的头像是一个美艳的动漫少女,大眼睛尖下巴,面颊闪闪发亮。
曲里拐弯的路,终于找到了门牌号,门口停满了车,侧边后院栅栏门微敞,一扇破旧的冰箱几乎堵住了小半个门~想起来她的微信号后面注明是收售旧冰箱电器的~估计是她老公的营生。
见到了动漫少女像后的真人,大约50多岁,脸上有粗糙的风霜,有毫无遮拦的生活不易,是那种美艳照片的对立面。院子里面种满了各样花草,用简陋的、纸皮一样薄的黑塑料盆装着,等待售出。如若售不出,这些颜色点缀着小院,日子过起来也添了不少声色吧?!很难想象没有这些花草的院子该如何出入。
来之前,售主特别吩咐要带空盆来置换植物,当时有点疑惑,何至于此?但还是带了,带的比较大,大过售株的盆,售主看了看,说“不用换了,你把盆留下就好”。付钱时,她竭力兜售院里的花草,但凡我多看两眼的,她立刻报出价格。我只是习惯性的看,碰见植物我的眼睛便会不自觉的粘上去。其实只为墨竹和蕉而来。
离开这个社区时,老爷再次感叹“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地方,不是高楼大厦背后的平民窟,就是挨着大部分整齐划一的社区边上,隔着数条马路后面,却像是另一个世界”。默听着,不知道怎样应和。听售主的口音是北方的,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途径过来美国,是自己想办法过来的,还是其实有一个争气的儿子办过来的只是自己单住?美国之杂,有着各式各样的人群讨生活。
车子驶过一家一户,门口都不太清爽,停满了车和堆放的杂物,道路狭窄,开不快的。略去那些暗淡的红砖色墙,斑驳的栅栏,慢慢打量前院。这家有一大株绯红的月季四个方向怒放着,画了一个圆。那家有一排杜鹃大朵大朵的吐蕊~是不多见的马缨杜鹃。夹竹桃,铁树,百日菊,喇叭花,蔷薇,也有玫瑰乖乖的爬墙,树的枝干,叶的形状,能看出精心的修剪和照料。
房子差,路差,环境差,而植物构造的世界,却一点都不差。
回到家里,赶紧安置我的竹和蕉。小时候我生活过的外公的家有一片竹子,有院子怎么能没竹子呢?这本来就是相关的啊,就像有碗就该有米饭那么简单。我怎么会喜欢蕉呢?自称“蕉下客”的探春,应该指的是芭蕉。
美人蕉是另外一种,绿绿的一蓬叶子中悍然挑起一枝花,立在水边,顾影自怜,是贱养的花中“清高”的范儿。我或许是在哪里瞟过一眼,从此便记住了。
世上百样花,千种人,什么人种什么花,怎样的搭配,缘于怎样的心情,不究的人只说“喜欢”,深究一点就是“怎会喜欢”。
两个月后,美人蕉开始有花蕊。售主说是黄色的花,我看花蕊的边是红色的,莫非她搞错了?天气开始热了,一早一晚开始留意此株。熹光和暮色里,花蕊一点点缓慢舒展,仿佛一个谜面悬在空中,迟迟的扣住谜底。四五天过去,我都有点懈怠了。突然,就大开了!!
我拿个手机,拍啊拍啊,怎么都没有肉眼看见的美。拿来的时候只有两片叶子,分明是从那个破旧的社区、那个破落的院子、哪颗母株上剥离出来的,现在出落成这样,完完全全还原了我没见过的母株的风范~竟是如此的艳丽、从容、落落大方~忽然想到售主的微信头像~怪不得,成天看见这些。
植物从来就是这样自顾自的长着的呀,本色的长着,不挑地界。贫穷也好,富贵也罢,那是你们人的事儿!
喜欢植物。高看自己两眼,给自己起了个名:草本主义者,对应着养了两只猫,三只狗的他们~他们是兽本主义。
各种主义,充斥着世界,乱中蛰伏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