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长得不错,四月中抽出来两只笋,我放任它长得很高。院里起风的时候,眯起眼睛想象“龙吟细细凤尾森森”,可惜我只敢种在盆里,怕它下了地疯长,带来隐患。让竹盆椅墙,日头东升,墙上挂起竹叶摇逸的影子,是白日的幻灯片。
去冬的寒流,三角梅和栀子花都被冻死了。原来南方的冬天,就像一个温和的人偶尔发脾气,竟也有摧枯拉朽的蛮力。
新购了一株马力筋,似乎是夹竹桃的近亲。细碎的花配麻杆的径,在夏日西风里晃来晃去,纤弱的样子让人揪心。五月初,有一种黄虫下了黄色的卵在黄色的花瓣上,比芝麻粒还小,非得仔细瞧才能发现,叶子一片片秃了。水冲,手捏,剿灭了这些“微生物”,攻击我植物者,虽小必诛!
马力筋,筋者筋道也,很快就恢复了。
从韩国店买到串串红的种子,种下, 芽期比较长,一旦开花,又很快。买了蚊香点上,买了花露水预备着,坐在院中桌旁,低头看见花串,仰头看顶上的一片天。风开始热起来,一阵阵的,你永远不知道风从那里来,何时来。你感受到它时,它恰恰正在过去~恰如许多美好的物事,都是过去时,惊鸿一瞥的,察觉到,已是消失时,晚哉。
少有人夏日的傍晚坐在院中了吧,人们缩在空调房里企图逃避四季。唯我今年突发奇想,愿意坐在一天中热浪的尾巴上。就缺一把摇扇,一张凉床,一个鬼故事,若有~童年的夏天趣味,毫不含糊的就来了。光明牌冰砖已经各处在卖,奶香弥漫,不是齁甜,味道一如从前。哪一天也会看到马头牌冰棍吧?
只要足够老,无法不忆旧。旧日时光是一件贴身的内衣,服帖柔软,在挺刮的外衣里面,包裹着身体的最里层,皱巴巴的体贴。或许不便示人,却在灯光明灭之后的黑暗里,和身体融为一体。
六月初在花木群又见一人卖嫁接过的木瓜树和香蕉苗,就在家门口的超市交接。老爷问电子转账吗?我说啥电子,一定是位老人家,给现金就行。见面时,果然是位清烁老人家,大日头下,仔细向我交代了注意事项,叮嘱有问题可以随时问他。我见苗壮,夸一句种得好,老人家听得高兴,爽快笑说:“就是好玩!”~这话不知为啥,触动心怀。倘若老了,还可以做“好玩”的事情,还可以觉得“好玩”~小孩子常用的评价,老小老小,没有了边界,混为一谈了。
一个月过去,木瓜和香蕉都长高不少,我拍了照片存留,不想老人家先行微信问我:苗苗们都还好吗?
草本主义者的情怀~在生长中盼望着~不论男女,不分长幼。卖了又怎样,惦记照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