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参观过美国南部一个叫 Oak Alley(“橡树巷” 庄园)的种植园。无论冬夏,夹道的橡树华盖参天,美不胜收。游览重点是 “大房子” (“The big house”) ,不厌其烦讲述房屋细节功用,比如男主人有书房;女主人有缝纫室( “The sewing room”);男女主人各有会客室,中间有推拉门连通。。。游览者只顾着惊叹童话宫殿般的园景豪宅,黑奴的血泪史反倒被推到了边缘而模糊不清。这次南下,去的是另外一个叫惠特尼 Whitney Plantation 的种植园。明显可以感到参观的重点变了,不再止步于猎奇;路线设计和解说词都以黑奴为主线。参观前浏览大厅展出的历史文献,有教皇签署的贩奴合法化文件,有跨洋贩奴的漫长航线,有贩奴船的 “装货” 图例。。。。看了令人发指。
导游是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孩,祖辈是这个庄园的奴隶。抑扬顿挫的南部口音,听惯了后觉得亲切。她先带我们看一面黑色大理石纪念墙,墙上刻了曾在这个庄园劳作过的奴隶名字,墙的这面是第一代黑奴,另一面是 “家生子” 。被抓之前是制桶的,或者铁匠,都写在他名字的下边。铁匠在当时是一个 “令人羡慕” 的 “职业”。大庄园才有铁匠铺,如果主人允许他从别的庄园接活,并幸运地可留下部分酬金,他有可能存下钱来为自己或家人赎身。“家生子” 奴隶有被卖掉的,价格各异。五十多岁的没有壮年的男奴值钱。售价最高的一个女奴,两千美金。她已经生了五个孩子(能生养的实证),还有二十年左右的生育能力,值钱。另有一个女奴,年轻但智障,所以只 “要价” 五百美金。忘了拍照大理石墙,也忘了找 “Mentee” 的拼写,估计是 “Mental” 的意思。
第一代庄园主是德国人 Ambroise Heidel。当时的密西西比河岸德国移民众多,有 “德国河岸” (German Coast) 之称。他从一只猪起家,靠剥削奴隶渐渐积累了财富。庄园最初种蓝色染料植物 Indigo,后来转种甘蔗,见证了新奥尔良纺织业到制糖业的变迁。黑奴种甘蔗,砍枝,榨汁,熬糖,制成白糖 – “白金” (White Gold) 。在黑奴居住小木屋的空地上,有几个巨大的铁缸,都是熬糖用的 (没有拍照)。
主人住的大房子外观。
房子正对着密西西比河,风从河岸吹来,穿堂而过,带走几分暑气。一楼虽在地面上,但算是地下室。有厨房,餐厅,和食物储藏室 (The coldroom)。没有冰箱,冷水注满埋在房角地下的大瓦缸,保持小屋凉爽。(记得 Beloved 的惨剧就是在 The coldroom。)密西西比河年年泛滥,一楼连同低矮的黑奴木屋都被淹,但是奴隶主不在乎。他们给有技术的铁匠和工人买了保险,用得到的赔偿金再买新奴隶。
前廊。典型的南部回廊建筑,漆成白色,看着凉爽。有意思的是壁板漆成淡色的大理石花纹。这是当时流行的土豪充阔的一个小伎俩。密西西比河上经过的船只,远远看见河岸上这户人家,前廊上镶了大理石板,真是壕!至于是真的还是画上去的大理石,谁又会停下细究呢?同样的原因,房前还有两座鸽子房 (Pigeonnier),鸽房象征着有钱任性!
屋里有壁炉,没有想象中的的金碧辉煌,若跟新港的 The Breakers 比,活脱脱一户乡下土财主:)
屋后也有一个封闭式长廊。酷暑难耐的夏夜,主人会睡在这里。
有厨房。秋葵 (okra) 在南部美食里常见,比如什锦饭 Jambalaya,秋葵汤 Gumbo。Gumbo 一词源自西非,意为 “秋葵”。黑人妇女离开非洲时,藏了秋葵的种子在头发里。
庄园里有铁匠铺,证明这是一个大种植园,养得起铁匠。
还有一个监狱。戾气太重,我没有过去看,听说有三个单间。
不同于大房子正对密西西比河享受穿堂风,所有的小木屋都是侧河而建,面对主道错落而建。原因很简单,便于主人骑马巡视。不必下马,只要稍微侧身,就可以看见木屋里的一举一动。奴隶的生死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会关心他们的冷热呢?
路边一片片青绿的甘蔗地。天气酷热,高速路上还看见了海市蜃楼。远远看见前边路上汪着一片水,以为是哪里水管漏水;等开近了,水迹就消失了。想想黑奴就是在这样的高温下农田操作,从日出到日落,稍一松懈,还有皮鞭打上来。。。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