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章 天京突围 崔阳春隐居菱塘 (2) 家乡高邮
我的故事,要从我的家乡讲起。
尽管我出生在千里之外的乌苏里江畔,但大运河边的江苏高邮才是我的家乡。
在海外,向华人朋友说起高邮时,许多人并不了解这个城市。我须特别介绍这片富饶的鱼米之乡,有中国最早的秦代邮政、特产双黄鸭蛋、古时只产于高邮,唯皇家独享的血糯米,还有紧挨着城西的大运河流淌不息。跨越运河西河堤就能看见高邮湖,那里水波连绵、苍天浩渺。
当然,也有人知道高邮,甚至非常了解。何以见得?你看他们,尤其是她们,一听说我是高邮人,思考片刻,突然扭过头去,想忍住笑,但脸上却泛起红晕。旁边若有率性的朋友,会挥手笑着说:“哈哈!高邮黑屁股。” 说实话,大部分高邮人并不会因为听到这话而不高兴,因为口出此言的人一定知道,这个典故对高邮人并无恶意。
但在高邮本地,一些稍显敏感的话语却会让人不悦。比如在2000年,我们全家回国探亲。某日午,崔哥突发肾结石,母亲陪我去了高邮人民医院。张大夫是我们家的老朋友,他笑呵呵地说:“小农,你看起来不太像患有肾结石,肾结石是很疼的,应该疼得在地上打滚才对啊。”天地良心,我不是不想滚,只是在拼命忍。张医生开了处方,我们去划价、缴费、取药,然后进了注射室。止疼剂推进 “高邮黑什么”已有半小时,疼痛仍然无法忍受。母亲焦急地拿起小药瓶递给我,说: “药效好像有些慢,你看看是哪里生产的?”我接过来一看,大概是钻心的疼痛让我口不择言:“是高邮生产的,难怪···” 这本来不是什么伤人的话,高邮人拿自家产品自嘲一番并不算太过份。不幸的是,整个注射室内只有我和母亲不操本地方言。我话没说完,五位护士中的一位提高了嗓门:“你们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高邮吗?”
我们高邮人是很有自尊的。
幸好我随后的话成功地化解了先前略显敌意的氛围:“请别误会!我是高邮人,我母亲也是高邮人。在你出生以前,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如果有冒犯之处,我向你道歉!” 注射室里恢复了平静。
当天晚上,我腹中的疼痛就逐渐消失了。后来我常常想起那位年轻漂亮的护士,想知道她是否能够理解我们。如果不能,她又会有怎样的疑问呢?
有时连我都很难理清,我们本从远方来,又到远方去,是什么让我的这些故事,总是出自这方土,又归于这汪湖呢?假设我们生命里那些匆忙的过客们只是剧中人,在一部电视连续剧中轮番出场,情节时而平静安稳,时而扣人心弦,时而又充满悬疑,观众或许会发表评价或感叹。但我的问题是,有人觉得奇妙吗?老实说,对于这样的疑问,我没有答案。我故事里的一切,的确就是这样发生的。
这个故事起源于1981年的一个夏夜。当时我20岁,在扬州市无线电总厂上班。按规定,身为一个还未娶妻的外地职工,每年可享受15天的探亲假。于是那年夏天我回到了高邮家中。
不久之前,我的祖父从上海搬到高邮来与我父母同住。国务院和统战部刚刚促成了祖父的平反,摘掉了他“反革命”的“帽子”,并得到“落实政策”的待遇。随即,他加入政协,并被聘为江苏省文史馆员。我记得当时他的月薪好像有三百多元,而且我的小姑妈每个季度还会从美国寄给他四百美元。你知道这是一个多么惊人的数字吗?那时候,我的月薪只有区区三十元,我父亲的工资算是挺高的,但也只有一百多元。另外,南京军区还给他送来了上万块,只求他别再讨要他(准确说是祖母)在镇江的一处房产。南京军区一位副司令的一大家子,真不想搬出那套带花园的洋楼。
长期被管制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他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老人家自然很开心。他每日忙着参加各种会议、撰写文史资料,接待各地来的访客,还定期给来家中学画的学生们授课,精神好,兴致高。
那天晚饭后,在运河畔新落成的庭院里,我和年届八十的祖父坐在一起纳凉。
我一时心血来潮,问道:“爷爷!能给我讲讲我们家以前的事吗?”
爷爷问:“你想听哪一段的事体呢?”
“从头开始,我是说从爷爷知道的最早的往事开始,可以吗?”
“好吧。···。”
那时的夏天,夜还很静,天上的星星还很多,月还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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