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萍是家里老二,上面还有个姐姐。尽管全国计划生育,乡下生二胎却很常见。姜雨萍的父亲是镇里的支书,眼见第二胎还是个女儿,也不敢再生了,怕影响太坏。姜雨萍从小不爱学习只爱练武,正应了主席的名句:中华儿女多奇志,不爱红妆爱武装。后来她的高考成绩只够念天津医专,好在毕业后留在了天津,在一家医院里工作了一年多了。
姜雨萍的男朋友是她的高中同学,俩人一起考到天津。她男朋友念的是石油技术学院,毕业后去了河北任丘油田。任丘虽然不算远,但是俩人见一面也不容易。长期这么两地分着也不是事,姜雨萍这次回来,一是和男朋友见面,同时也商量一下俩人的未来。
因为聊天,旅途变得很短。临近中午,汽车已经到了终点:沧州东站。乘客鱼贯而出。韩一迈从车顶取下了行李,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姜雨萍双手拎着旅行包,笑盈盈地等着他。俩人走了一小会,已经离开了沧州城。再走上半里路,前面就是岔道,俩人就要分手了。
“韩大哥,我们这一分别,以后还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姜雨萍眼里露出不舍,几乎流泪。
“就算能再见,又能怎么样?”韩一迈打趣道。他其实很喜欢姜雨萍这种性格。
“说的也是。你很快就会结婚。我也有对象了。他对我很好。你说得对,做人要有良心。总之,我们以后的生活不会再有交集,好象我们也只能祝彼此幸福了。”
“那就祝彼此幸福吧。”韩一迈笑了笑,“以后别逞能,该跑就跑。今天一打四,你其实很悬。”
“那不是因为有你么。”姜雨萍笑了起来。“你以后还会记得今天的事,还会想起我么?”
“会的。”韩一迈道,“应该会想起一两次。然后渐渐地,相忘于江湖。”
这句话让姜雨萍眼圈红了。“我不想让你就这么忘了我。我想认下你这个大哥,行吗?”
“什么意思?”韩一迈有点儿疑惑。
“我们义结金兰。我认了你当我义兄,我做你义妹。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这都什么年代了。咱们穿越了吧?”韩一迈明白了她的意思,但觉得这么做有点儿离谱。
“年代是变了。但是武林的规矩没变。沧州武林还是老样子。韩大哥,我知道你这次是回老家,这不是你出生的地方。你在北京出生,又在北京长大,是不是瞧不起咱们沧州家乡人?”
“哪有的事儿。”
“那你同意了?”
“只是觉得不符合这个时代。”韩一迈道,“你多大了?”
“我属猴,10月底出生的,快22了。你呢?”
“我属羊,2月底生人,今年23。”
“你比我大一岁半还多。那你,同意了?”
“好吧。”韩一迈下了决心,“我跟你挺对脾气的。今天的事,也是有缘。我答应你了。”
姜雨萍大喜过望,马上跪下磕头。韩一迈全没想到她会真来,吓了一跳,赶紧跪下把她扶了起来。姜雨萍笑着起身,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大哥,你受了我一拜,你也还礼了。从此你我之间,可是有金兰之义了。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但是你也不能抛下我不管。”
“我怎么觉得我上当了。”
“你放一百个心吧。”姜雨萍啐道,“你赚大了。以后你会明白的。”
“以后咱们之间怎么称呼?”
“这有什么难的。我叫你大哥。你叫我雨萍。就象家里人互相称呼一样。”
“好吧。我试试。雨萍。”
“大哥。”姜雨萍欢喜道,“我终于有大哥了。真高兴。我今天见我爸妈,和他们谈事情。最迟明天下午,我去爷爷那儿看你。”
“哪个爷爷?”
“当然是你爷爷。也是咱爷爷。你是我义兄,你爷爷就是我爷爷。这点道理都不明白?”
“一时没转过来。”韩一迈笑道,“好,就这样。剩下的路你很熟,我就不管你了。咱们就此别过,明天下午见。”
就在此时,一辆手扶拖拉机从来的路上越走越近。俩人不约而同回头看去,姜雨萍看清了来人,高兴地招了招手。来人正是姜雨萍的男朋友。
“雨萍。我去火车站接你了。没接上,我就猜你大概是坐汽车回来了。早知道就在这儿等你了。”
“大哥,这是我的对象。刘剑峰。”姜雨萍介绍道,“剑峰,这是我刚认下的大哥,韩一迈。”
“刚认下的?”刘剑峰诧异道,“拜把子?”
姜雨萍笑着点了点头。
“啊,这样啊。”刘剑峰仍有些不敢置信,“你们,经历了什么事吧?”
“一言难尽。简单说就是,我遇上四个坏人,对付不了。大哥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把他们打跑了。”
“那我真的要好好谢谢你。大哥。”刘剑峰很热情地握住韩一迈的手,“我跟着她叫,你不介意吧?”
“当然不。”
河北乡下人自称“俺”的相当普遍。但是凡是到大城市念过书的孩子,比如去过天津或保定,自称都改了过来,不再称“俺”而是改称“我”,与普通话一致。刘剑锋很显然也是去过大城市的。
“我和她以前是同学。她从小就是个女侠。只有她欺负别人的份,这次别人能欺负她,那可是太少见了。大哥,真的谢谢你啦。”
寒暄几句后,刘剑峰已经弄明白了韩一迈的去处,韩家毕竟是大户。“大哥,算起来咱们还沾点儿亲呢。我堂姐,也就是我大伯家的大女儿,去年嫁到你们韩家了。你们韩家可是大族,但是小支多,互相离得也远。离得近的据说有十四支。你们家就是。”
“看来我们老韩家的事,你比我还明白。”
“不是我明白。因为你们韩家是上千年的大族啊,据说从南宋开始就住在沧州附近了。咱这地方的人多少都明白一点儿。”刘剑峰笑道,“我以前也没有那么明白。我姐不是嫁到你们韩家门儿了么。我还知道你爷爷这一辈一共哥三个,你爷爷排行老二。我堂姐嫁的是你大爷爷那一支。”
“嫁给谁了?”姜雨萍好奇道。
“让我想想。应该是大哥的大爷爷的年纪最大的那个重孙子。去年也有20了。”
“你堂姐不得20多了么?姐弟恋?”韩一迈觉得新奇。
“大哥,你有所不知。”刘剑峰道,“咱们河北乡下,时兴娶大媳妇。女比男大,屋里屋外的,能干活儿。女的大一两岁,不算大。娶个小媳妇,不能干,累死这家男的。我和雨萍同岁,在咱们沧州其实是个例外。因为我们是同班。”刘剑峰说着忽然脸色一变,“坏了!坏了!”
“坏什么了?”姜雨萍急道。
“我要是跟着我姐叫,那他。”刘剑峰指着韩一迈,“他是我堂叔啊。可你,你又是他义妹,你这不是大了我一辈嘛,占了我便宜了。”
姜雨萍笑得前仰后合。
“那你得考虑清楚了。”韩一迈戏虐地说,“你到底是跟你姐叫,还是跟着你媳妇叫。”
“当然跟着媳妇叫了。媳妇比姐亲。她又是堂姐。”刘剑峰想都没想。
“谁是你媳妇了?”姜雨萍白了高剑峰一眼。
韩一迈见他们开始打情骂俏,就告辞了。刘剑峰想用拖拉机送韩一迈一程,被韩一迈婉言谢绝,随后和他们俩人分了手。
走在乡间的路上,韩一迈闻到了远处飘来的炊烟的气息。那是烧玉米杆和棒秸的气息,在河北农村很常见。这气息是如此熟悉,让他联想起无数小时候的事情,树上的知了,院子里的鸡和狗,还有奶奶蒸的的白馒头,红薯粉发糕。对了,还有那素馅饺子,奶奶亲手包的,那是他的最爱。现在奶奶已经不在了,原来的老房子也塌了。族里的人帮忙,在原来的地方给爷爷重新盖了两间土坯房,爷爷一直住在那里。
韩一迈进了小院。爷爷正在院里喂鸡。
“爷爷!”
爷爷愕然抬头,看到了日思夜想的孙子,一时呆住了。韩一迈快步上前,抓住了爷爷的手,嘿嘿地笑着。
“来啦。快进屋吧。”爷爷说着,接了韩一迈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