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您做的饭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
对于许多父母而言,最囧的一幕现实,莫过于把一桌饭菜端到孩子面前,眼睛一眨不眨、巴儿巴儿地盯着孩子,期盼着孩子狼吞虎咽的情景,可最后换来的却是“不好吃”三个字。
刚满16岁,儿子就已经长到了一米八五。个头拔得太快,最怕营养跟不上,恐怕不少父母会像我一样,每天都在琢磨着让孩子吃点啥。
升入高中二年级,儿子早读的时间又提前了10分钟。每天早六点钟出门,晚上十点半进门,一天当中有超过14个小时,要么是在学校,要么是在去学校的路上,午饭和晚饭都要在学校食堂吃,只有早餐是爸爸妈妈给孩子做。中国的孩子苦啊,真苦!
“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这是敬爱的周恩来总理说过的话。为了坚决贯彻落实好总理遗训,我决定给孩子:做—早—饭!
我脾性急,想要做的事,不做好往往誓不罢休。一旦决定了给孩子做好早餐,就立马行动起来。早些年,父亲曾买过几本菜谱食谱,几次搬家,不知道现在睡在了哪个角落,或是被收废品的送进了生资站。网络时代,许许多多需要通过书本传播的生活信息,现在只需一部手机就轻松搞定,许多家庭的书柜,摆放的也是只有封面的道具书,书香的环境,浮躁的气息。
手机搜索,是最快捷的办法,有文字,有图片,有视频,五花八门。孩子的早餐该吃什么好,似乎是一门公说公、婆说婆的学问,有营养学说,有吃饱学说,有实用学说,有快餐学说,宛如春秋诸子,百花齐放。
不管哪派学说,只要能让孩子吃饱吃好,我自然举双手拥护。趁着家中无人,锅碗瓢盆,摆将出来;锵锵锵锵,实践起来。
先是下载了两个“早餐葱油饼”的做法。根据第一个视频的解说,备好食材,打好面糊,将电饼铛烧热,怎奈面糊刚刚打到铛子里,就一团团地凝在一起,急用锅铲去平整,不想又粘糊糊地粘到了锅铲上,想像中的色香味俱全的葱油饼,硬生生地烤成了生面团。
第一个做法不好,就按照第二个来。将面糊打得稀溜溜的,趁着电饼铛半凉时候下锅,饼子是摊开了,可由于面糊打得过稀,水分过多,老半天烤不熟,而且,怎么也翻不过个来……
反复研究视频,感觉自己完全是按照说明一步一步地严格执行,应该没啥问题。俗话说,再一再二不再三。有了前两次的失败,相信做第三次一定会成功。当晚,就对着妻儿信誓旦旦:我要争创年度“最美早餐爸爸”!
第二天清晨五点多钟,爬起来打面糊,给儿子烙了一张葱油饼摆在盘子里。等儿子洗漱完毕,我就守在餐桌旁,紧张地盯着儿子脸上的表情。
薄薄一张饼,儿子吃了将近一半,便匆匆出门,去上学。我把剩下的半张饼吃掉,感觉尚好,不知道儿子是否喜欢。
打小,儿子对于好吃的东西,会适可而止,极少暴饮暴食;不好吃的饭菜,也不会当着大人的面说出来。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儿子放学回家,通过妻子辗转询问儿子:“爸爸烙的饼好吃吗?”过了一会,妻子转述了儿子的回话:“没烙熟,有生味儿。”
心里顿时咯噔一下。问他:“明早吃什么?”
儿子回了俩字:“都行。”
都行,是儿子的口头语,也是对于饮食的一种消极态度,我却一定要积极面对。连夜上网、实践,学会了做炒面,照例是清晨五点多钟起床,照例是手忙脚乱地一通锵锵,一碗炒面端上餐桌,儿子只吃了一少半儿。
照例是等到晚上儿子放学回家,照例是通过妻子辗转询问,照例是得到了“没有否定的否定”。
儿子知道父母的辛苦,不肯把话说到明处。但一周下来,接踵而来的打击,使我彻底放弃了做一个“最美早餐爸爸”的意愿,心情一下子跌落到“最差早餐爸爸”的冰点。恰好,年迈的父亲生病住院,随时需要两人陪护,我便借口把责任移交出去。
父亲长期卧床,十几分钟就要我们给他翻一次身,陪护工作十分辛苦。父亲住院期间,包括我们几个子女在内,每天的饭菜是由母亲来做的。母亲通常是做好一家人当天的饭菜,装好饭盒,再带到医院。一天早晨,我接母亲去医院,母亲佝偻着身子,在楼下等着。两手提着大兜小兜,里面又各装着三四个饭盒,有稀饭,有米饭,有炒菜,有炸菜。我说:“医院就有食堂,你做这么多饭菜干什么?”母亲说:“你爸爸一辈子就喜欢吃我做的饭,你们打小就是吃我做的饭菜,这不是做习惯了吗?”
我问,做这些饭菜要多长时间。母亲说,得三个多小时,早上三四点钟就要起来做饭,特别是熬小米稀饭,熬得时间长了才能熬出小米油来,喝着才香。
那天中午和晚上,我没吃母亲做的饭,而是到医院对面的面馆,去喝面条;第二天,我仍然没吃母亲做的饭菜,还是去那个面馆喝面条;第三天还是这样。母亲看着剩在饭盒里的饭菜,让我吃,我说:“天天吃你做的饭,腻味,你别再做了,做了我也不吃。”母亲不再说话,默默地收起饭盒,佝偻的背,弯得更厉害了。
第四天早上去接母亲,母亲下楼比往常晚了十几分钟,手里也只提了一只袋子,比往常轻快了许多。上了车,母亲叹着气说:“你们都不爱吃我做的饭了,我今天就多睡了两个钟头,这一下子就睡过了点儿。”
我心里一阵难过,想对母亲说:“妈,您做的饭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
我却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