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一 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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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叮铃响破清晨,户户门开急出人。

早饭未餐先干活,年年日日足精神。

 

    史庄生产队长史维桑,每天早晨天一亮就到队房打铃,催队员下田干活。说是打铃,其实就是一块破掉的犁头,挂在一棵歪脖子的柳树上。本来树上有一个喜鹊窝,后来因为挂上了犁铲头,天天至少三次敲打,结果把喜鹊也吓跑了。于是树上就只剩下一个鹊窝。有段时间斑鸠见鹊窝里空荡荡的,便飞进去下蛋。成了典型的鸠占鹊巢。斑鸠蛋也下了,甚至幼鸟也孵出来了,可是实在受不了敲铃的震动,没等小鸟长大,老斑鸠便飞到另一棵树上,远远的望着鹊巢。

    叮,叮,叮叮叮,叮叮叮,早晨的铃声又不断地响起来。一听这声音,人们就知道是急性子队长敲的。

    听到铃声,社员们便拿着生产工具,纷纷赶往队房。喜鸭爹家侉姑正在帮着小女儿穿衣服,还没有穿好,便催着鸭爹说:“你快去,我随后就到。”

“敲,敲,敲他妈丧钟,催得人连拉屎撒尿的时间都没有。一年忙到头,从早忙到黑。忙得像孝子一样,还他妈穿不够穿,吃不够吃。越穷越忙,越忙越穷。”鸭爹扛着工具,一边往队房走,一边不断地发着牢骚。

钦喜爹和钦航爹两人是亲堂兄弟。都是庄上的老长辈,所以平时骂骂嚼嚼,也没人放在心上。他是个老慢性子。走路干活都比别人慢三拍。人们记忆中只有一次,他显示出急性子。那是日本鬼轰炸史家祠堂的时侯,他冒着燃烧的烟火,冲进祠堂,抢出老祖的神主牌位,头发被烧去了一大块。

    “喜爹,你又迟到了。”队长笑嘻嘻的说。

    “混蛋,你们还没有开工,我迟到了吗?”鸭爹丝毫不接受。

    “侉奶奶怎么还没有来?”队长又问,心想这回总算抓住把柄了。

    “ 给小孩穿衣了,马上就到,你望望,已经出门了。”喜爹不急不慢地回答。

    人们都转头望望,却不见人影。

    “不等了,现在分工。”队长说。

    “你分吧!你大奶不会误工的。”鸭爹肯定地说。

    于是队长开始点名。点到最后的时候,侉奶奶五十米之外便大声叫:“维桑,你大奶来了!”

    今天是给玉米浇粪水。男社员负责挑粪,女社员负责给玉米浇粪水。结巴仍去放猪,结巴家高大嫂,仍和珠二爷负责菜园浇水上肥。高大嫂其实不姓高。因为个子在庄上女人中是第一高,因此人们就称呼“高大嫂。”晚辈们则称呼“高大婶。”

    菜园的蔬菜长得很好,经常由珠二爷挑到附近集市上去卖。卖的钱都交到了队里,用来买农药、买化肥。

结巴老好人,除了养几头肥猪,还放一窝小猪。每天背着粪箕子,赶着老母猪和小猪到六塘河边溜食。因为有事情干,骂女人,骂小孩的事也就少了。庄上人都说队长会用人。

史大胆现在身体不大好,重活是不能干了,平时只是在家里摆弄摆弄门口的自留地。好在他的儿子史如山如今出落成一条漂亮的大汉。个子和他父亲一般高,力气不亚于其父当劲的时候,胆子也不比他父亲小,各种农活也都会干,是生产队一个劳动骨干,耕种犁耙、扒河打堤都少不了他。人们都说:“史如山,就是史大胆一个翻版。”

珠二爷说得更是直接了当:“这叫什么种出什么苗。”

    史钦航因为放手让各生产队学着史庄队养猪、养鸭,被公社书记找去谈话,劝他停止搞副业。史钦航回答说:“群众都积极支持搞,为什么要停?”

    “农业以粮为纲,种地是主要的。”书记说。

    “我们在种地之余,搞点副业,增加生产队和社员一点收入,有什么不好?”史钦航辩解说。

    “你糊涂啊。这是搞资本主义,犯的是方向路线错误。”书记说。

    “我不相信,养两头猪,养几只鸡鸭就会变成资本主义。”史钦航不相信书记的话,觉得有点耸人听闻。

    “直接了当,你说,你们大队的副业,要不要取消?”公社书记不耐烦地说。

    “不能取消。这是群众拥护的事,对社员有益的事,我无权取消。你去问问社员,他们愿意取消就取消。”史钦航决心坚持到底。

    书记批评道:“要你们这些大队干部干什么的?就是要你们掌握党的方针政策,不是让你们做群众的尾巴,他们往哪里走,你们也就跟着往哪里走吗?”

    “你们领导经常强调走群众路线,为人民服务。现在按群众想法办了,又说做群众尾巴,到底该怎么办啊?”史钦航不服气地说。

    “你不要强词夺理,路线错了,一切都错。不和你废话了,回去好好写检讨,改正错误。不的话,就等候处理。”书记最后说。

    史钦航回去,把书记找谈话的情况向大队主任、会计都说了,问怎么办?

    主任说:“搞副业,群众正尝到甜头,现在叫停怎么停得下来。”

    会计维宪说:“大老爹,你不要怕,我们一齐顶着,就说是群众自己要干的。社员养猪养鸭还犯法吗?我们又不是为自己,一分钱也没有上腰包。心里没有病,不怕鬼敲门!”

副业如今搞也难,猪羊鸡鸭禁登坛。

都言资本尾巴坏,发展成风国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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