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来了,地里的油菜已长得半身高,开出了黄色的小花。麦子长得肥绿肥绿的,微风吹过来,麦田就像一湖绿水。一片片黄色的油菜地,夹在滚滚绿色麦浪中,田园里一片黄色,一片绿色,这番景色真是太美丽了!麦琪扛着锄头走在田埂的小路上,呼吸着散发油菜花香的新鲜空气,她还是第一次领略这般美好的田园春色,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心旷神怡。以前有个老农曾经告诉麦琪:“你看看这个田里好看吧?黄一片绿一片的,等到这两片地的颜色变了,黄的变绿,绿的变黄,那么一年的辛苦日子就开始了”。麦琪当时没有听懂老农这话的意思。
到了这个时节,村民们开始在暖棚里培育棉花和水稻秧了。他们先把育秧的地整平,拉成面积约三尺宽十几尺长的多块地,在每一地块上盖一层淤泥,等淤泥干了,再覆盖上一层细土,然后在土层上划好一寸半左右的方格子,每个方格里播下一、二粒棉花籽。这些棉花籽是在去年秋收摘了棉花后选出来的种子。完成播种后在土表面撒上足够的水,盖上塑料薄膜。这样等四、五个星期就可以移栽棉花了。当然中间还要检查温度和湿度,如果温度太高,就要把两头的塑料薄膜打开透风。培育水稻秧苗的程序和育棉花差不多,只是撒的种子不一样,而且土壤必须保持足够的湿度。
过了几个星期,地里的麦子开始成熟了,麦穗沉甸甸地垂着,十分饱满。菜花谢了后结出了饱满的油菜籽夹,绿油油的。还真是如同老农说的,两片地换了颜色。
这个时候村民们开始为夏收做准备了。他们 把打麦机,砸油菜籽机,鼓风机等所有的农机设备拿出来仔细检查,把打谷场地上的破水泥修补好。牛伯也把牛犁的刀磨得又快又亮,每天都把牛喂得饱饱的,让它好好休息。
玲娣和她妈妈来到麦琪的住地,检查了她的镰刀是否锋利,扁担是否结实,竹箕的绳子是否牢固,还叫了牛伯的哑巴儿子来帮麦琪磨镰刀。当地的妇女不戴草帽,而戴那种上面绣着十字花的“兜头”,其实就是一块长方形的布,在后面打个结,套在头上,可以防晒。玲娣送给麦琪一个,还说等有空了教麦琪做。
麦琪的外婆觉得麦琪会没有时间做饭,所以特地从城里来乡下帮忙。麦琪与外婆感情十分深厚。从麦琪记事的时候,外婆就一直和麦琪一家人住在一起。第一个农忙,有外婆在,她好像觉得心安一些。外婆是个开朗的人, 来了没几天就和左邻右舍的村民打成了一片。她对灶台烧饭,水井打水,河边洗衣,倒马桶等这些家务活并不生疏。后门的桂囡常叫儿子帮着外婆打井水;对门的彩娣也时常跑来帮外婆点炉灶。外婆很高兴村民们来帮忙,对麦琪说这些乡下人还真是蛮好的啊。
当麦田泛出一片金黄色的时侯,夏收的日子到了。农民们要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收油菜籽,当地人叫“捉菜”,割麦子当地人叫“捉麦”。收去油菜的地要全部耕一遍,整平后种上棉花;收去麦子的地,犁地后要立即灌水插上稻秧。
夏收先从收油菜开始。队长开始分工,有的去“捉菜”,就是把油菜杆砍下放在田里,有的去挑菜,就是把砍下的油菜捆起来,然后挑回来放在打谷场上晒。麦琪被分配去“捉菜”。来了几个月,麦琪已可以和二等工的村民一起劳动了。二等工的基本上是队里的妇女和像招娣这样中学毕业不久的年轻人。
麦琪跟着大家来到油菜地。这时的油菜杆子上都是菜籽夾,成熟了但没有掉下来。由于卖油菜籽是队里收入的一部分,村民们都比较小心,尽量不让菜籽掉在地里。大家用镰刀把油菜杆砍下后放在旁边,壮年男子和小伙子们就把它们捆起来, 一担一担地挑到谷场上,晒到八分干时,就放在扎菜籽机上滚,让菜籽都打在地上,然后扫在大竹匾里,晒干了再去卖。
麦琪第一次用镰刀,当然不熟练,弯着腰捉菜时还怕镰刀砍到脚上,每人“捉菜”一垅地,不一会儿,麦琪就被远远地甩在大家的后面。队长从老远处喊:“麦琪,慢慢来,不要急”。就在这个时候,麦琪突然看见招娣和玲娟从前面跑过来了,她们两个一下子刷刷刷地砍,帮麦琪的一垅捉了不少菜杆子,她们是来帮麦琪追赶上大家的!玲娟和招娣年龄相仿,虽然她没有去读初中,可她和招娣两人是好朋友,经常与麦琪来往。农忙前,她们晚上吃完晚饭,会来麦琪的屋子里玩,一边纳鞋底,一边聊天。麦琪非常感激村民小姐妹的帮助。
农忙的劳动时间真是长,天蒙蒙亮就出工,晚饭后还要到打谷场上去扎菜籽,打麦子,大约要干到10点左右才收工。外婆看了真心疼,看着麦琪手心里的血泡,直摇头,连连说:”小娘鱼作孽呀”,苏州话的意思是“小姑娘真是可怜啊”。
收了油菜,再割麦子。捉麦的活更辛苦,因为麦杆比较硬,镰刀一上午就用钝了,中午吃饭时间还要磨刀。麦琪不会磨镰刀,有时让哑巴帮忙。可农忙季节大家都很忙,没有时间。麦琪只好应付着。由于镰刀不快,再加上麦琪操作不熟练,所以手掌上很快起了很多的泡。一开始是血泡,后来是水泡,泡破了就钻心地疼。渐渐地,这些泡都变成了老茧。
割麦子的时候,油菜地已收干净了。牛伯套着牛,把地犁了一遍,然后整好地,大家把棉花秧种上去。育秧地离种植地有一定的距离,需要用竹箕装了秧苗挑过去。麦琪开始了学挑担,一开始不习惯,好像扁担要从肩上滑下来似的。还好,竹箕里的秧苗不是很重,她慢慢地学会了。几天下来,肩膀又红又肿,还磨掉一层皮。
夏收到了最后一步,就是把麦地用牛拖着犁拉几遍,整平后灌上水,把水稻秧插下去。壮年男劳力把秧挑到水田边,把水稻秧一把一把地扔在水田里。大家卷起裤腿,赤着脚,到水田里把秧苗分开,弯着腰,把秧插到水田里。麦琪也和大家一样,弯着腰,裤子卷到膝盖,赤脚在水田里插秧。有一次,麦琪突然间觉得小腿上怎么有点痒,一看是一条虫叮在上面,她吓了一跳,忙用手把它拍掉,可被叮的地方开始流血了!麦琪吓得大叫了一声,旁边的农民听见了,马上知道是怎么回事,就说“被蚂蝗叮了吧?没事的,拍掉就好了,出血的地方用手指按一会,马上就会止住的。” 麦琪从小怕这类昆虫,以前在家的时候,只要见到鼻涕虫,聚集的蚂蚁,还有菜虫,都会惊叫起来。现在连蚂蝗都叮到腿上来了,她真是觉得毛骨悚然。
近一个月的夏收,每日起早贪黑,捉麦,捉菜,插秧,植棉花,对一个刚满17岁的女孩子来说真是太艰苦了。可是麦琪咬着牙,一声不吭地挺了过去。这时她才懂得和理解了老农说的“一年的辛苦日子开始了”的真正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