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河的上游有五条河,北运河(蓟运河和潮白河)南运河(漳河和卫河),永定河(桑干河和洋河),大清河和子牙河(滹沱河和滏阳河)。算上支流一共有九条河,这可能说海河是九河下梢的原因吧。
天津的饮水来源于海河,所以说天津人是喝海河水长大的,但是,在我儿时的记忆它是苦涩的,那时候白开水竟然是咸的,在夏天尤甚。直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李瑞环主政天津时期修建的引滦入津工程,彻底改善了天津人的饮水质量。如果说引滦入津是天津有史以来最伟大的民生工程,应该不为过吧?
但是,海河的记忆也是美好的,我在小学一年级夏天的体育科,开始学习游泳,刚能游七八米远就放暑假了。暑假期间,每个星期学校组织去二池或水上公园的游泳池一两次,泳池里像下饺子一般,根本没法儿游,也不过瘾。于是,不顾母亲的苦劝,每年夏天也都听说有几例溺水死亡的事故。但是,禁不住小伙伴的怂恿,还是偷偷地溜走,沿着重庆道的林荫路,然后,头顶着午后的骄阳,穿过小白楼,走过大光明电影院,就到了海河边。
第一次下海河是惴惴不安的,游个三五米赶快游回岸边,害怕游不回来。我下水的地方,原来是大光明码头,我不知道水深有多少,但是肯定是能淹死人的,对不怎么会游泳的我,充满了危险。然而,我是幸运的,每天都有进步,游得越来越远,终于有一天,我游到了河中心,我正准备返回游,游在身边的小伙伴喊到:“游回去和到对岸一样远,游过去吧!”。我就这样背着母亲,偷偷地开始横渡海河了,然而,我永远不会有机会,和母亲分享我的小秘密了。
暑假的时候,除了去游泳,我也喜欢沿着海河边瞎逛。往城里的方向走,北安桥,金汤桥,狮子林桥,最远是可以走到金钢桥的。也会去桥上走一走,去看一看站在桥栏杆上跳水的小伙儿,有跳冰棍儿的,燕儿式的,还有胡弦(胡琴)式的,围观的人并不会多,也就十个八个人,完全不像前几天的狮子林桥那样的人山人海。跳水的小伙儿,站在桥栏杆上,不会马上跳,先要展示一下自己的身体,胸肌,三角肌,肱二头肌,肱三头肌,还有腹肌等等。然后,也不着急跳,要宣讲一番,有时还会和围观的人互动,有点儿像相声园子,有问有答,非常的有意思。演说的长短与声调的高低,和跳水的技术水平有关,能跳花样儿的,会唠唠叨叨个没完,而只能跳冰棍儿的,往往会低调许多。
前些天,我看了几个狮子林桥的视频和照片,跳水的不只有小伙儿,还有大爷,大妈,小妞儿,甚至有洋小伙儿和洋妞儿,围观的人站满了桥上的人行道,河边也站满了人。前些日子,互联网上有人起哄,竟然把去狮子林桥看跳水,炒作成了天津的旅游景点,自娱自乐的跳河大爷竟然成了网红。有的人不会跳,被拍晕的,被人救上岸的,这成了巨大的安全隐患。最近听说,在狮子林桥已经跳水三四十年的大爷不能跳了。网络就像一座烤炉,一过火,肉烤焦了,也就没有办法吃了。真是成也网络,败也网络。
不管狮子林桥上,还有没有跳海河的大爷,我的心早已越过大洋,飞回到海河边了,我会踏着故乡的夕阳,沿着儿时的记忆,到海河边,走一走,逛一逛,如果饿了,也不用怕,那就溜进一家小馆儿,喊两句天津话,一盘儿熘肝尖儿,二两足油(猪肉)饱杂(子),三两白干儿,这不就是神仙的日子吗?
夜幕下的河边,华灯初上,萧瑟的秋风中,飘来一位仙士,一身长衫,下巴分明有一缕山羊胡须,在低声吟唱:
天之涯,津之角,
知交半零落。
一瓢浊酒尽余欢,
今宵别梦寒。
难道弘一法师还俗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