苹果之恋
这儿说的是我自己家里长的真实的苹果，不是乔布斯的苹果，虽然看上去有点像，都是少了一块果肉。
这棵苹果树有二十几年历史了，以前没有在意它，每年果实成熟的时候上面都是布满虫子眼，以及被乌鸦、马蜂们搞出的口子，最后掉到地上烂掉。以前我也曾经试着挑虫子少的啃上两口，记得味道很酸涩，所以也就没有了吃这棵树上产的苹果的兴趣。
我后来自己也另外种了几棵苹果树，可惜也只是花好看，照样也招虫子，味道也是酸涩，十多年了也不见改善，增加肥料也没有用。
直到前年，忽然发现那棵老苹果树的果并不像我印象中的那么酸涩了。现在想来可能是以前尝试的时机不对，是在苹果还没有足够糖化的时候尝的。到了晚秋，就是现在这个时候，苹果开始越来越好吃，而且是那种苹果味极浓的香甜。摘下来保存在冰箱里，时间越长就越香甜。去年也是虫害比较弱，所以我收获了不少。
奇怪的是我有点上瘾了，喜欢上了这棵树上的苹果。超市买来的苹果无论什么品种，口味都无法与之相比。所以即便有一些虫子，我也忍了，只需用刀削干净再吃。
于是，这两年我“大动干戈”，买了不少蔬果套子防虫 – 我不想用农药，希望可以保持“绿色”的本质。同时在树干上贴上蚂蚁贴（黏黏的带有气味的胶纸，防止蚂蚁上树）。
我也见识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 飞虫照样来咬苹果，蚂蚁照样能上树，套子只能减轻虫害，却不能避免虫害。再加没有套子的苹果还会遭遇乌鸦、马蜂之流的光顾，苹果长得很辛苦。今年的虫害尤为严重，让我的苹果收成很差，且多有虫斑。只是我还是舍不得扔掉，靠水果刀除虫吧。
今年老苹果树上的苹果还是那么好吃，而我自己后种的苹果树还是味道不佳。虫子大概也发现了，它们对老苹果树围攻不放，但对边上的那几棵新苹果树就不是很上心了。最后搞得我很悲催，只能和虫子抢苹果吃。而那几棵新苹果树就无人（无虫）问津了。
在削苹果的时候，因为除了削皮，还要挖虫，让我还悟出点道理来。
虫子在果肉上留下的痕迹其实可能很小，但要去掉这些痕迹去需要连旁边正常的好果肉也必须一并去除 – 毕竟我的刀工不精，无法游刃有余地像庖丁解牛一样紧贴着虫洞的边缘削切。
这也让我联想到四年前我的瘤子切除手术。为了确保癌细胞没有遗漏，必须把靠近癌细胞的正常组织一并切除。这种切除在病理上被称为 R0 切除。其定义是在被切除掉的组织的切缘上看不到肿瘤细胞。手术大夫为了安全起见，往往需要多切除至少 2 毫米的正常组织，称为 margin。如果在切缘上观察到肿瘤细胞太靠近边缘，则病理师会把手术标为 R1 切除，这也意味着手术可能是失败的。如果在切缘上发现癌细胞，特别是半个癌细胞，那就会被标为 R2 切除，手术失败。
我在削苹果的时候都尽量做 R0 切除，但也不是很在乎偶尔出现 R1、R2 的情况。这些都是有机的、纯绿色的苹果，吃这种苹果长大的虫子也是有机蛋白质，无碍无害的，只是有一些心理的影响罢了 – 眼不见为净。
联想到最近的哈以冲突，感觉很类似。就像我无法削去虫洞和虫子的同时100%地保留苹果正常的好果肉 – 总是会同时削掉一些好苹果肉的。其实有时虫子太多了，我还真的只能把整个苹果给扔掉，不值得费那个事儿了。
对应到癌症治疗，就是如果瘤子还没有扩散，理论上就可以手术去除。这是也有例外，比如瘤子缠绕在主动脉上无法剥离，按现在的技术很难做主动脉血管切除/重组；或者瘤子在大脑等关键部位，不能下刀；或者癌细胞就在血液里，没有实体目标可以手术切除。在这些情况下，手术治疗就不灵了，和扩散了的情况差不多，只能系统治疗 – 化疗或者免疫疗法 – 到目前为止系统治疗大多不能彻底祛病。而对于扩散到了晚期，俗称恶液质阶段，就只能干脆放弃有效治疗，采用姑息疗法，就是以减轻痛苦为目的了。
对哈马斯的系统治疗有什么方案吗？和癌症的产生一样，只要有哈马斯生长的土壤，不管是宗教信仰、历史纠葛、左派支持、还是族群仇恨（民族主义），系统治疗就不会有解。
现在哈马斯的问题好像还没有扩散，但愿手术治疗有效。但要求手术治疗 100% 保证不伤及无辜是不可能的，只能是最大限度地保障平民的安全。
这里也是一对互相制约的逻辑关系：保障平民的安全和消灭恐怖主义是一对矛盾，恐怖主义置身于平民之中，结果就是多保护了平民的安全，就会少消灭一些恐怖主义；多消灭恐怖主义就会多伤及平民。虽然可以靠高技术、战术尽量提高准确率，但这种矛盾的逻辑关系在给定的技战术情况下总体来说是不变的。
说白了这就是一个平衡问题。拉回到我们在生活中，每个人也是经常会面临类似的取舍选择，有时是小事，有时是大事。小到我削苹果时下刀的位置，大到上学、工作、选择癌症的治疗方法、结婚生子、移民......
我们的生命是有限的，无法去经历所有的东西，在二者不可得兼时，只能在鱼与熊掌之间做一个抉择。这种人生的感悟，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强烈。原因嘛，就像中国足球解说员常说的话：下半场给中国队留下的时间不多了。
按老规矩，还是配一首歪诗吧。
秋禅
秋风秋雨飒然来，
秋果丰收喜心怀；
红枫绿柏园内伴，
寒秋独品在禅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