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澜和火锅有什么关系呢?有段时间,我每天翻着油管,不知怎么的,就被推送了一个香港节目,叫《今夜不设防》。节目由三个中老年主持,人称四大才子的三个:黄霑、倪K和蔡澜。那时我还不知蔡澜是谁。因为黄霑哇哇乱叫,倪K上海口音的粤语模糊不清,我就开始“钟意”听这第三个蔡澜了。他不温不火,粤语发音清清楚楚(有的香港人说他来自南亚,粤语并不好),又有一种微微的金属搬宏亮的声音,对我学粤语是最好的了。我看着他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头发,觉得有点像日本人,而他慢条斯理的开玩笑,让人“忍俊不禁”。
当然,后来我知道他是个名副其实的生活欣赏家,鉴赏家,他确实也在日本呆过,我的直觉蛮不错的。我随着他的节目看香港美食,去他推荐的饭馆吃饭,虽然没有见到过他,也算是与老朋友约饭了。
那么这与火锅有什么关系呢?说这个之前,我先告诉你,这世间的人,如果归档,有各种分法,但其中一种,就是喜爱火锅和讨厌火锅的人。我和蔡澜属于后者。这倒不是因为火锅不好吃,而是火锅有令我们讨厌的一些特征,没有一种食品把这些特征体现的那么淋漓尽致,让我们这类人对火锅不是不喜欢,实在要吃也可以,但是能躲就躲,心里是厌恶的。
难道食物还会让人有这么大的反应?对,因为我们觉得,火锅是对烹调艺术的彻底玷污,彻头彻尾地,没有一点怜悯。首先,火锅花掉大量食材,菜一堆,肉一堆、海鲜一堆、调料一堆。如果不是吃火锅,一堆就足够吃一顿,这不是暴敛天物吗?这就引出第二:火锅之所以浪费食材,是因为它的养分,主要是蔬菜的一点点好东西,全都流入汤里,然后挥发了。这又引出第三,吃了火锅浑身怪味,回到家里闻着自己衣服上身上令人作呕的气味,真觉得去了趟印度。第四,你可能说了,羊肉烫一下就可以吃了,营养没有丢失啊,但问题来了,吃客都是业余,谁能知道火候是什么时候最好?早把肉拿出来就是茹毛饮血、晚一点拿出来就是味同嚼蜡。这又引出第五,人人都怕误了最佳时机,所以要时时拭目以待,吃饭成了战场,目的只有抢吃。第六,因为不小心就会烫伤,实在不值。第七,大家的话题无非就是快吃快吃,不能停下来喝点酒、抽支烟、聊聊别的,吃完了之后只留下急急忙忙的印象和身上怪怪的难以忍受的气味。第八,大喊大叫,空洞无物,吐沫星子下到锅里,最劣等气氛,不够档次。第九,没有厨艺,没有艺术,人退化到集体猎物的年代。第十,虽然没有厨师,花的时间也不少,买菜,洗菜,切菜,准备调料,一堆的盘子要洗,累死。For what?太多的不喜欢,不列了吧。喜欢的人一定被我说的气得要死。
我从前就这么认为,后来看到蔡澜这么说,就觉得有了共同的哲学。他说,如果要取缔一种食品的话,就是火锅。
后来我发现北纪南袁的袁枚,也是我们的同道。他这样说:"冬日宴客,惯用火锅,对客喧腾,已属可厌;且各菜之味,有一定火候,宜文宜武,宜撤宜添,瞬息难差。今一例以火逼之,其味尚可问哉?近人用烧酒代炭,以为得计,而不知物经多滚总能变味。或问:菜冷奈何?曰:以起锅滚热之菜,不使客登时食尽,而尚能留之以至于冷,则其味之恶劣可知矣。”
回来说蔡澜,他们三人主持这个《今夜不设防》的时候,也就是五十岁左右。都是有名的才子,恃才自傲,风流倜傥,头发染也罢不染也罢,都黑黑的。那是我刚“结识”他们时的样子。黄霑后来主持了一个三个秃头的节目,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去世了,我对他的记忆就留在他那个秃头节目中的样子。而倪K,后来得了皮肤病,颤颤巍巍的有些发胖,与年轻时清瘦的样子反差很大,前两年也死了。蔡澜呢,也一头华发了,但依然梳理得整整齐齐,不再是那个逗嘴的四大才子的年轻老四。所谓的四大才子就只剩下了蔡澜,让人感叹人生。不过,最近有人对金庸和蔡澜的人品有微词,我想,人世间存在这么一系列价值观点三棱镜,经过一个,光谱就分出一些赤橙黄绿青蓝紫,再经过一些,又纯净了一次。支持拜登特朗普分掉一半,支持以色列巴勒斯坦又分掉一次。如果每次都和与自己价值观点不同的人割席的话,最后就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我们只能保持自己的独立性,同时宽容或不睬别人的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