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露露与老王母亲逃亡记
好多年前我还是个学生,暑假乘坐绿皮火车旅行。夜晚经过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在站台上我看见一个女孩一晃而过,竟引发了我一阵强烈的心悸。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是一次物理学上的时空交错,我们身体内的一种特殊的磁场活动引发了我的心脏不适。
露露在天亮前赶到了老王母亲的公寓,从一个不起眼的角落翻过围栏。潜入小区车库,进了电梯,最后找到了老王母亲的房间。老王接到露露电话说她已经和母亲在一起,老王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
老王内心深受触动,发廊里的按摩女露露在他困难的时候有情有义,出手相助。与露露相比,自己自诩为成功人士但内心阴暗自私,从未真正尊重过露露。想到自己的无情无义,老王不由发出一声由衷的叹息。
老王打通露露电话,说起自己这几年的突然消失。坦诚不知如何分手,最后就不了了之,希望露露能原谅他。
露露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男人有钱都是这样,我就是一个按摩小姐,你就是和我玩玩而已,我已习惯了,这就是我的命,我谁都不怪。如果我运气好生在城市里,我也会和城里的女人一样,找一份像样的工作,结婚生子。
不过我虽然是一个按摩小姐,但我和其他女人一样,渴望遇到一个好男人。遇到自己喜欢的男人也会动心。我知道我和你不可能,但我还是动了情。这可能是一厢情愿,但我就是喜欢你。即使我得到不到你,我也不在乎,可能女人都是这样吧。
老王说,我离婚了,很多事想明白了。等疫情结束后我们好好谈谈,也许我们可以重新来过。
露露说,以后的事以后再说,现在救老人要紧。
露露在老王母亲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了。
露露想起自己乡下有一个守寡的姨妈,正值壮年。她想带老王母亲去那里,有人照顾。她决定带老王母亲离开,但是小区已经封锁了,出入需要通信证。露露一个人可以偷偷走,但带着一个老人根本无法行动。
有时我不得不感叹,一座昔日无比繁华的城市,现在被分割成无数的格子。所有人的进出都需要通行证,没有通行证几乎是寸步难行。这是多么神奇的一件事啊,只有人类才会想出这种办法,人类自我管理的能力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露露翻出一个封皮发黄的小本子,上面是她认识的各种男人的联系方式。从五金店小老板到上市公司董事长、从科长文员到大学教授。医生、律师、工程师,几乎涵盖任何行业。但在这个特殊时期,似乎这些关系都用不上。
露露想起几年前认识的一个治安队长。一次扫黄行动他带人突然搜查了露露工作的发廊。抓了几个人,之后罚款了事。这是一种标准操作流程,无伤大碍。之后露露和他上过几次床,他们成为朋友,露露想他应该能弄到通行证。
露露打通治安队长的电话。
队长问,老情人怎么想起我了?
有段时间没见,就是想你了。
怕是要找我办事吧?
好吧,你这么直接我也就不瞒了,的确有事找你帮忙。
什么事?
想让你帮忙搞两张通行证。
这个电话说不方便,见面聊吧,我让人过去接你。
露露化好妆,不久有人开车来接她。在治安队长的办公室,他们见面互相寒暄。
治安队长说,几年没见更有女人味了,怎么保养的?
有男人滋润就不会那么快变老。你怎么样?头发好像又少了。
哎,中年男人压力大啊。工作上有上级压着,回家还有个母夜叉老婆要伺候,要是娶了你就幸福了。
你们这些男人也就是说说而已,说正经的,帮我弄两张通行证。
治安队长面露难色说,现在控制很严,搞这个东西有困难。
露露也没客气,拉上窗帘就开始脱衣服。
队长说,这里不行,随时有人来。
但露露不管这一套,伸手就去解队长的裤子。之后两人在办公室,靠着墙干了起来。
露露拿到通行证。离开前治安队长对她说,每天半夜都有一辆垃圾车进老王母亲的小区收垃圾,可以搭乘那辆垃圾车离开小区。
第二天半夜,露露带着老王母亲上了那辆垃圾车,趁着夜色离开了小区。凌晨时分她们已经到了郊区。
司机说,只能送到这里了。
露露搀扶着老王母亲下车,站在清冷空旷的街道上。
街头空无一人,只有随风飘零的落叶和垃圾。成群结队的老鼠在垃圾箱旁,叽叽喳喳的叫着,好像在举办一个周末聚会。
我想起这座城市最早的拓荒者,他们为了追求好一点的生活,从乡下来到这座繁华的城市,从底层干起。有人流落街头,有人在码头挥汗如雨,有人成为沿街叫卖的贩夫走卒。最终他们在这座城市找到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我想起我的先人,他们在这座城市街头一间面积很小的店铺创立了自己的生意。然后经过几代人的传承与努力,在最繁华的街上拥有几十间商铺,成为当地富甲一方的有钱人。
后来在时代的浪潮下,他们又变得一无所有。我祖父死在自家门口的街上,我想在他死的那一刻,他虽然感到无奈,但一定会觉得死在自家的门口也是一种安慰。
露露搀扶着老王母亲站在凌晨的街道上,阴冷而落寞。因为一夜未眠,老王母亲疲惫不堪,她们坐在路边休息片刻。此时天色渐亮,路边所有的店铺都大门紧闭,街上也看不到一个行人,一阵饥饿感袭来。
露露看到对面有一个面包店,她上去敲门。一个中年男人开门,说这段时间都没有营业。看着露露和远处的老人,他转身回去拿了一块面包及两瓶水出来,递给露露,说你拿去给老人吃一点吧。
露露感激不尽,想到平日里平淡无奇的一顿早餐,在这个特殊时期却显得如此奢华。两人吃了面包,体力恢复了一些。
终于有一辆小货车经过,看见寒风中坐在路边的两人,司机停下来说可以捎她们一截路。
经过大半天的颠簸,黄昏时分,在一片城乡接壤的地方司机将她们放下。与城市里的繁华相比,这里的建筑和街道看上去杂乱无章。周围是一大片建筑工地,因为疫情废弃的工地显得荒凉无比。
她们走到一座未完成的高架桥下,桥下横七竖八睡了十几个人,都是一些无家可归或赶路途中的人。一个中年男人蜷缩在桥墩下,双手紧紧抱着一个黑色的盒子,旁边还停着一辆三轮车,上面堆着铺盖之类的东西。
露露问,你抱着的是什么东西?
男人说,这是我的老婆樱桃,她得了癌症去世了。几个月前我带着她从乡下来这里,在附近一个小医院治疗,依靠简单的医药维持她的生命。后来疫情爆发了,樱桃的病情也恶化了。我们在医院的走廊上坚持了几天,最后樱桃死在了我的怀里。虽然我没有救活她的命,但我还是陪她走完了最后的一程。
现在你要去哪里?露露问。
我不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我要带我的樱桃回家,在我们的家乡让她入土为安。
樱桃虽然死了,但你对她这么好,她在那边也会感到很幸福的。露露说。
男人又问,你要带你妈妈去哪里?
我们要去乡下,那里空气好一些,还可以照顾她。
你妈妈走路不方便,你把三轮车骑走吧。
那你怎么办?
我有办法,我离家已经不远了。
又是一天的奔波,在一个县城的边缘地带,露露看到路边有一个很不显眼的小客栈。
露露敲门,很久才有人开门。
露露说明来意,对方面露难色。露露给了双倍的价钱,才终于住了下来。
露露母女在客栈停留了两天。经过一番休整,两人感觉好了很多。
露露从客栈老板那里买到两张高价火车票,之后通过他一个在火车站工作的亲戚,送上了火车。那是一辆年代久远的绿皮火车,现在已经很少见了,只有在这种偏僻的地区还在使用。
看着车窗外掠过的田野风景,露露心情大好,觉得一路的辛苦都很值得。如果一切顺利晚上她们就可以抵达乡下姨妈的家了。这时过来几个工作人员查验车票,在查票的时候她们触发了一个报警装置。
据说这个装置的背后是一个天才的发明。一个留学海外的年轻人兴趣广泛,他的研究跨越了哲学、物理、量子以及生物等多个学科。因为他的研究纷繁复杂,很少有人理解。
他在自己的研究领域干了很多年,一直没有取得突破。他放弃了所有的个人生活,整天沉浸在对于时空的思考之中。
一天他坐在繁华的街头,吃着便宜的三文治,思考着一直困扰他的一些物理和哲学的问题。他看着街上上来来往的行人,突然有了灵感。这个世界上有几十亿人口,每个人都生活在一个独特的时空里。当他行动时,他必然和周围的人产生一种时空交错,而这种时空交错可以通过每个人身上的磁场而被完整记录下来。
后来利用他的理论研究开发出一种时空定位系统,可以感知发现一个人的行踪及与周围人的时空关系。 她们被告知她们不属于这个区域,她们的行踪触犯了封城的禁令。
之后露露被带走,老王母亲被送去一个养老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