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的反教育运动与名校校长风波

 

引言

如果您不太笨、不太自负而又是个敏锐的政治观察者，您不难发现，哈佛前校长的辞职只是保守势力攻击教育的最新插曲。

美国三大名校校长集体中枪

哈佛（Harvard）前校长盖伊是过去一个月里第二位辞职的常春藤大学校长。 伊丽莎白·马吉尔(Elizabeth Magill) 于 12 月 5 日在国会山作证后不到一周，就从费城宾夕法尼亚大学（U Penn；宾大）辞职，她与盖伊和剑桥麻省理工学院（MIT）院长萨莉·科恩布鲁斯(Sally Kornbluth) 一起出席美国国会听证会。 在哈马斯 10 月 7 日袭击以色列以及以色列随后入侵加沙之后，三人都面临美国众议院共和党人对他们处理校园反犹太主义问题的质疑。 他们对言论自由的法律回应——而不是对反犹太主义的直接谴责——引发了广泛的批评，包括来自重要大学捐助者的批评。最后导致三位校长都下课。

这三位辞职的校长中，哈佛前校长盖伊最引人注目。这不只是因为哈佛树大招风，因为盖伊是位黑人、女性、海地二代移民，而且盖伊还被抓住了论文抄袭的辫子。

宾夕法尼亚大学（U Penn；宾大）

盖伊的研究与抄袭

哈佛前校长盖伊的领域政治学是一门数据驱动（data-driven）的学科，那么，其中的数据，而非文字，是论文的核心和原创性所在。在这个领域中，其中一篇论文的摘要经常被复制为另一篇论文文献综述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在上个世纪90年代末期，当互联网还不发达的时代，这个领域的论文中的复制和借用现象并非罕见，那时候的引用标准和习惯和抄袭的指标跟现在比都有不少区别。而且盖伊“抄袭”的借用短语和摘要也不至于构成盗窃罪，而是引用不当。没有任何证据显示，她论文的原创性有任何问题。

优秀的论文优秀在于原创性上，而不是在文字上，除非是做文字工作的。也正是她论文的原创性，才使她能在年轻时在政治学领域的排名第一、第二的顶级期刊发表4篇高水平的论文（还有1篇排名第四的杂志上的论文），也才能有她论文2800多次的引用（参考前文“从四个标准看：哈佛前校长盖伊是不是名优秀的科学家？”），尽管她2017年后由于管理重任就没再发表论文。那些指责她抄袭的人们可能相信，她的高水平的论文发表和论文被大量引用，是因为她从别人的论文里偷到（抄袭）了几句漂亮的文字。这够荒诞的吧！

当然，不管怎样，盖伊在她的论文引用中有过失，就像前斯坦福大学校长Tessier-Lavigne也有过失。然而，盖伊的过失不应该被无限扩大，她的引用过失更不是什么犯罪。关键在于，任何单位、任何社会运动、任何职业，如果其生存依赖于所有主要参与者的道德完美，都无法生存和运行。 Gay is not perfect and neither is everyone of us!

既然没人是完人，就得看此人的优缺点。最重要的是，哈佛的校长人选应该由哈佛大学董事会来决定。但遗憾的是，抄袭问题显然是向盖伊和哈佛施压，并引发耗时且分散注意力的共和党控制的参议院调查的借口。哈佛和盖伊都没时间和资源应对可能耗时达数月甚至数年的国会调查。

哈佛大学（Harvard）

哈佛事件与抄袭无关

事实上，盖伊的“抄袭”丑闻姗姗来迟，与共和党女议员埃莉斯·斯特凡尼克（Elise Stefanik）哗众取宠和机会主义的虚假指控（指控盖伊在哈佛教唆反犹太主义），有着微妙的关系。同样的指控，还导致上个月宾夕法尼亚大学校长伊丽莎白·马吉尔被免职。有意思的是，这位共和党女议员斯特凡尼克，因发表支持前总统川普2020年大选被窃取的说法，被哈佛勒令自愿辞职却拒绝辞职后，被哈佛从肯尼迪学院高级顾问委员会名单中除名，因而怀恨哈佛。

右翼宣传者，特别是反教育斗士克里斯托弗·鲁福（Christopher Rufo），公开承认他们对盖伊的抄袭抹黑只是借口，并坦率地谈到他们意图操纵国家媒体制造一场毫无根据的争议，从而迫使盖伊——哈佛大学第一位黑人校长、女性校长辞职。

哈佛事件中的犹太富人阿克曼（Bill Ackman）在12 月 10 日致哈佛董事会的信中要求罢免盖伊，阿克曼错误地表述了盖伊的立场，并不切实际地夸大了盖伊立场的影响（参看笔者的前文“哈佛校长辞职事件，令人不寒而栗？”）。阿克曼公开表示，由于盖伊的蔑视，他希望将其赶走。

这三位看似“正义”的捍卫者，都有不可告人的共同目的，都想把盖伊赶下台。盖伊的“抄袭”只是幌子而已。可以想象，即使找不到盖伊的“抄袭”，她这个哈佛校长也坐不稳。宾大校长，不也下台了吗？

所以，对盖伊的“抄袭”义愤填膺，坚决支持盖伊下台的朋友，是不是上了这些共和党人和犹太富豪的当？您对政治、金钱这么嚣张地干预教育和科学，不感到愤怒吗？

麻省理工学院（MIT）

美国的反教育运动与大学危机

盖伊的下台不仅与抄袭无关，而且与盖伊无关。 她的辞职只是右翼攻击教育、攻击科学的最新插曲。

我们来回顾一下这几十年来，特别是最近几年在美国的教育方面发生了什么事。多名共和党2024总统参选人都高调表示，他们一旦当选便会取消教育部。右翼削减资金并私有化一些公立学校，试图把教师塑造成公众敌人。密苏里州的共和党就在几个月前削减了公共图书馆的资金，让一些公共图书馆关门。大家一定记得，共和党控制的佛罗里达州这两年的禁书活动（是不是跟那边的文革类似？），强迫教育工作者保持沉默，实施只强调禁欲的性教育。他们利用《第九号民权法案》操纵大学，使其对女性不友好并顺从强奸犯。估计您了解，前一段时间，德克萨斯共和党禁止一名被强奸怀孕的年轻女孩流产。他们制定奇异、侮辱性的规定，要求学生运动员进行月经追踪和生殖器检查。他们接管学院并削弱可能引导学生对社会等级进行批判性思考的部门，比如路易斯安那州的共和党人要禁止大学讲授关于种族歧视方面的内容。他们不相信全球变暖，大力支持化石燃料的开采和使用。佛罗里达州就不允许州雇员使用“气候变化”和“全球变暖”这样的词。共和党总统川普期间美国还退出巴黎气候协议。在新冠期间，他们不相信疫苗，捏造疫苗的坏处，使得美帝过百万人死亡和疫情迟迟得不到控制。通过最高法院上的支持者，他们现在已经禁止了招生时的平权行动。他们曝光学生活动人士的个人信息，骚扰和威胁教授，现在又清洗哈佛、MIT，宾大的高层管理人员。

也许共和党人对教育持敌意和反科学是因为他们认为只有让人们保持无知，才能将“愚民”带入他们想要带入的世界——在这个世界中，种族和性别的等级森严、“自然而然”并有法律的“保护”；在这个世界里，也许黑人就该为奴，华人就该为苦力。

实际上，美国大学正变得日益脆弱——面临着公共资金匮乏，依赖着低薪、临时雇佣且不满意的学术劳动力（比如美国高校有多少低薪的博士后！），并受制于非常富裕的捐赠者的一时兴起，比如Bill Ackman，还可能受这些富人的牵制。在如此不稳定和匮乏的条件下，真正的思想自由长期以来对于学者和学生来说都有点像虚幻，他们深知，举报性骚扰或公开支持巴勒斯坦自由等行为都可能招致不幸或危及他们的职业生涯。

有华尔街大佬就公开宣称，以后不雇佣哈佛支持巴勒斯坦的学生，还要哈佛大学提供“黑名单”。这是要禁言啊！您不觉得这种寒蝉效应不应是美国这样伟大的国度里应有的？更不该发生在我们的大学校园？可惜悲哀的是，有多少美国华人还在为这样的寒蝉效应呐喊助威！

后续发展

联想到最近的哈佛校长，MIT校长、U Penn校长和之前的斯坦福校长的辞职，我们不禁要问，右翼究竟想要干啥？他们的下一个目标是哪里，是耶鲁，是普林斯顿，还是其他藤校？藤校之后是否该轮到其他私校、公校？他们是不是要把美国名校统统羞辱一遍、 把美国名校的校长都赶下台以达到他们反教育的目的？如果您的孩子正在上大学或正准备上大学，您对这样的发展不感到担忧吗？现在美国的大学校园，比您想象的还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