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员工们的底细
春日艳阳装饰公司里的四个员工,没上几天班,都大概摸清楚了其他几个人的底细。
张俊洋跟何明诚工作多年,沈涵和苏真真才刚毕业进入社会。张俊洋没有固定女朋友。苏真真和学生时代就交往的男友感情甚好。何明诚跟大学里的女同学结的婚。沈涵的男朋友时有时无。你说她没有吧,吃喝玩乐化妆品衣服包包等大部分消费都是花的男人的钱;你说她有吧,她又从不让他们进入自己的朋友和亲戚圈子。遇见条件更好的男人,她会直接告诉别人自己单身。
除了张俊洋,其他都是外地人,何明诚还是农村出身。苏真真和男友租房住。何明诚跟妻子租房住。张俊洋跟父母住,家里有两套房。沈涵一毕业,她的父母就尽全力支持她在成都贷款买了一套房。沈涵是公司里唯一的外地人在成都买有房的。这让她在公司里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意思,自觉高人一等。话里话外,她经常表露出对在成都生活却买不起房的人的轻蔑,尤其是没房的男人。在她眼里,没房的男人还不如一只乌龟。她有时候会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肯定想当一只乌龟,因为乌龟至少还有壳!没房的何明诚,居然还敢结婚?居然还会有女人嫁给他?沈涵背地里跟另外两人讨论时,非常坚定地作出了一个判断:何明诚要钱没钱,要人才没人才,很可能是诱骗单纯少女,把生米做成了熟饭目的才得逞的。因此在她看来,何明诚被人鄙视,是一件合情合理,天经地义的事情。
除了被鄙视,何明诚还经常被变着花样取笑。
在编排别人这件事上,沈涵很有天分。比如,她作出一副非常关切的样子,瞪圆了割过双眼皮的大眼睛问何明诚:你为什么要生在农村呢?那意思好像是何明诚出生在农村是因为自己蠢笨,不知道选择投胎到城市;或是嘲笑他投胎的时候脑子迷糊走错了路,原本该投生到城市却错投到了农村。何明诚脸上尴尬的笑,在沈涵眼中,一定跟蜜蜂酿出的蜜一样香甜。不然,她为何会觉得心里甜丝丝的呢?她痛打落水狗一般乘胜追击,说:农村太穷了。我小时候去过农村的亲戚家,又脏又乱,说话一定要捂着嘴巴,要不然成群结队的苍蝇直往你嘴里飞。她从不掩饰自己对贫穷的厌恶,以及对沾染上贫穷的人的蔑视。从这点上来说,她是一个表里如一的人。
张俊洋开车上下班。当谢春艳的汽车限行的时候,他会热情地送老板一程。偶尔,他也送一下沈涵和苏真真。他从没送过何明诚。他的理由是不顺路。何明诚倒不介意,笑一笑便过了。他知道不是真的。他也知道没资格要求任何人优待自己。为了上下班方便,他买了一辆电瓶车。可没过几天,他又开始换乘两次公交车上下班了。
张俊洋说:“你个瓜娃子,为啥要买新的电瓶车?才几天就丢了,好不划算。新电瓶车最招贼娃子。”他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和责备,好像何明诚丢的的电瓶车是他出钱买的。
何明诚心痛地说:“我没想到治安这么差,一转眼车就被小偷骑跑了。”
张俊洋说:“现在治安好多了。我们小时候的治安那才叫差。那些年,贼娃子抢棒客凶得不得了,偷钱包,抢首饰,一个女人晚上走路,连内裤都会被抢起走。”他边说边伸出手对着沈涵和苏真真作势比划,“那时候,经常听说哪个地方又有戴着金耳环的女人被飞车党把耳朵扯得血淋淋的了。”
张俊洋的手伸到身边时,苏真真赶紧后退了一步,沈涵笑着把他的手打开了。
张俊洋说:“我刚工作那时候,好些同事的电瓶车都是去九眼桥买的贼货。有一次我跟着去耍,看他们砍价,那个老女人要价1100元。我同事不会砍价,半天砍不动。我就上去装可怜。我说嬢嬢,我们出来打工,两三千块钱一个月也不容易,省吃俭用买辆电动车才骑几天就丢了。你就少赚点,500块钱卖给我们嘛。”
苏真真说:“你这样砍价,也不怕被别人用刀砍你啊?”
张俊洋说:“那个老女人被我还的价格惹毛了,恨不得喊我爬。她火冒三丈,摆着手,翻着白眼大声嚷,五百块买锤子,少了九百五不得卖!”
原本是一件让何明诚难过的事情,在张俊洋的渲染和发挥之下,就转变成了大家开心的原材料。在众人的哈哈大笑声中,电瓶车被盗事件就翻篇了,像地上的一滩水印在烈日下消失了一样,没有谁再在公司里提起。
2、公司里的闲言碎语
上班没多久,春日艳阳装饰的员工们私下里便讨论起了老板。
他们讨论的结果是,谢春艳根本不懂怎么管理公司,也完全不懂装修。这段时间,除了何明诚做了一份装修工程招标书,其他人基本上没什么事儿。大家都感觉闲得慌。但听谢春艳的语气,赚钱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根本不算事儿,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谢春艳还曾透露:有一位成都知名的富豪级别的大企业家非常关注她,派人潜伏到她的微信朋友圈偷偷看她的动态,有时也通过点赞和留言这种方式暗示她关心她。等时机成熟的时候,会与她携手合作,共创事业,开创美好未来。这种事情听上去不怎么正常,但员工们都相信谢春艳的背后一定有人支持,不缺钱。不然,什么都不懂怎么敢开公司?不然,怎么敢花比市场价高的工资请员工?不然,怎么敢在公司配置起副总经理、设计总监、客户经理和文员,却没什么活儿给大家干?想通了这些,大家都心安理得地在公司混日子。或闲聊,或上网,或学习,或休息,不一而足。
九月二十日,是谢春艳承诺给员工发工资的日子。大家对这个月二十号才发上个月工资是很有意见的,不过,看在谢春艳给大家允诺的高工资的份上,也都妥协了。已经是下午四点了,谢春艳还没到办公室来,银行卡查了好几遍也没钱到账,沈涵让张俊洋给谢春艳打电话问问。张俊洋手机开着免提。
谢春艳回:“上个月才工作十来天!那么点钱,不急!下个月发工资时一起发。”说完,她没听张俊洋再说话就挂了。
张俊洋跟沈涵面面相觑。
“哦豁,只有等下个月了。”张俊洋抱怨说,“靠工资吃饭真是老火,下辈子我要投胎去草原当个牧羊人。让牛羊吃草,然后挤他们的奶,吃他们的肉。再也不想靠给别人打工赚钱了。”
沈涵说:“老板不就是这样?喂你吃草挤你的奶。”
“原来谢总一直在挤我奶!”张俊洋说,“你不说我还没发觉,我的奶子快被谢总挤肿了,还不给吃草。”
沈涵说:“好色情!”
张俊洋说:“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说话要色情一点才有意思。”
何明诚从电脑上抬起头问: “你们在说什么?”
沈涵说:“俊哥说谢总不给他吃草。”
苏真真回答:“他们在说工……”
张俊洋说:“A罩杯就不要发言了。你长大了,但是你的奶子还没长大。”他揶揄苏真真胸小。说这话有点故意揭人短的味道,那倒不是他讨厌她或故意欺负她,而是他说话向来是张口就来,有时候相当露骨且毫无顾忌。
“臭不要脸!”苏真真转过头去,不理他。
何明诚说:“吓我一跳,我还以为谁要吃我的奶。”
谢春艳刚好进店,见员工们聊得正欢,便随口问他们在讨论什么。
张俊洋抢答说:“何明诚说他想吃奶。”
谢春艳看张俊洋答完,还对着何明诚挤眉弄眼,就知道其中肯定没什么好话。她冷着脸走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
苏真真和沈涵轻声讨论起整容话题。沈涵细细端详了苏真真的脸,然后劝苏真真去隆鼻。她讲述了自己的隆鼻经历后,补充说:“面部一枝花,全靠鼻当家。你的脸蛋不错,就是鼻子不够完美。对于一个完美的鼻型来说,鼻尖一定是要比鼻背高一些的。如果你把鼻尖调整到比鼻背高上1.5毫米左右的话,那么就是真正的美人鼻了。我做的那个医生是全成都排名第一的。你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下,可以帮你多要点折扣。”
苏真真说:“我可没钱去做那些。”
沈涵说:“医院可以贷款分期的。”
苏真真问:“取一段肋软骨放进鼻子里,痛吗?”
沈涵说:“很难受。但是为了美,一切都值得!手术后会将鼻子堵着,只能用嘴呼吸,用力呼吸肋骨会疼。嘴巴很干,手术后两小时禁水,四小时禁食。身上还插着尿管。人会感觉很困但不能入睡,旁边需要有个人一直叫你,让你保持清醒。”
原来沈涵隆过鼻,是个人造美女。张俊洋偷听见了。然后何明诚也知道了。两人对苏真真这种天然的美女免不了要给几句赞美。两个男人厚此薄彼,让沈涵心里有些难受。沈涵想让自己好受点。她指指里面的小办公室说:“她身上动的刀子比我还多。我一眼都能看出来。”
谢春艳的身影刚好出现在小办公室门口。
“我男朋友他爷爷,70多岁了,正在相亲。”沈涵赶紧换了个话题。
等谢春艳出了办公室,沈涵又一直劝说苏真真去隆鼻。那意思,好像苏真真不去隆鼻,未来的人生之路会因此变得坎坷,与幸福失之交臂。苏真真一边跟沈涵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一边翻看着手机上和男朋友拍的照片。沈涵凑过去看了照片之后,不得不承认苏真真的男朋友是挺帅气的。
苏真真说自己的脾气有点大,有时候会当着外人的面吼男朋友。她曾在冷静下来后问男友,我没给你面子你是不是难过?男朋友回说,是有点难过,不过我的难过跟你的不高兴来说,不值一提。
张俊洋说:“涵涵,看看别人家的男朋友,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掐死你的那个?”
沈涵说:“穷男人的体贴跟胖女人的大胸一样一文不值。男朋友长得帅还有钱才是最好的体贴。”
通过这些天的相处,沈涵知道了苏真真的男朋友家也挺穷的。苏真真家还帮她男朋友凑过最后一年的大学学费。看了苏真真男友的照片,沈涵坚信她是被男色俘获了。
沈涵说:“我不会上穷男人的当。我心肠好,见不得男人穷。任何穷男人离我方圆三米,我就要叫他滚了。穷男人身上有股穷臭的味道,能熏死人。”
何明诚觉得说的是自己。苏真真觉得说的是自己男朋友。
沈涵说:“我怎么可以在我最美好的年纪,吃的差,用的差,活得太便宜?”
张俊洋说:“如果一个穷男人装有钱人,你会不会上当?”
沈涵说:“穷味是难以掩盖的。想骗我可没那么容易。”说完还瞥了眼何明诚。
何明诚说:“有些女人太势利。富人装穷人,女孩子会说,不管你是有钱还是没钱,我爱的是你人,不是你的钱; 穷人装富人,女孩子会说,我不介意你有没有钱,但是我不能容忍你的欺骗。”
沈涵说:“有钱人假扮穷人,得知真相后那是惊喜。穷人假扮有钱人,得知真相后那是惊慌!惊恐!惊怕!惊惧!惊悚!惊悲!悲伤的悲!”
何明诚对苏真真说:“你跟一个眼里只有钱的人解释爱是什么,是一件又累又傻的事情。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没体验过纯真无私的爱,本来就很可怜。你如果跟他争论,是在欺负她。”
沈涵白了一眼何明诚,说:“我的每一个男朋友都爱我。至于我爱不爱他们,看我心情。我的下一个男朋友必须要五好一多:头脑好、五官好、身体好、性格好、对我好,钱多多。”
大家都觉得沈涵配不上那样的男人,像一只普通的剑匣配不上一把绝世宝剑。
张俊洋委婉地说:“你这种性格怕是有点难。”
“优秀能干的男人,根本不会在乎女人的性格。而且女人在能干的男人面前只有一种性格——温柔贤惠、千娇百媚、小鸟依人。”沈涵为自己在同事面前的表现打满分。她认为不是自己不好,而是其他人不配看见她的好。“你们这辈子都没机会见到我在你们面前只有一种性格的。不是我的原因,多从你们自身上找找原因。”
何明诚说:“明白了。就像潘金莲,在西门庆面前就只有一种性格。在武大郎面前,她就是多重性格。”
沈涵觉得自己被冒犯了,可他说的话好像跟自己说的也差不多是一个意思。她气鼓鼓地说:“屌丝应该离美女远点。屌丝都是坏得头顶上长疮,脚底下流脓。”她觉得跟何明诚这种屌丝交流,拉低了她的身份,以后尽量要少跟他说话。“世界上很多悲剧,都是不般配造成的,丑八怪嫁给高富帅,穷光蛋娶了美女,最终都不得好结果。”
张俊洋说:“就像潘金莲,被武松杀了。”
沈涵想骂人,明明感觉他们都在针对自己,但又抓不出这话毛病。她刚才劝说苏真真去隆鼻,是为了挣一笔介绍费。可苏真真始终摇头拒绝,以没钱为理由,以不敢动手术为理由,以父母和男朋友不准为理由,反正就是不答应去。现在,又被大家群而攻之。她恼怒地把气往苏真真身上撒,说:“为什么有些女的会补贴穷渣男?我算是看明白了的,还是怪那些女的颜值低,男的帅,就相当于女的付嫖资了。”
3、老板瘾
为了把老板当得有模有样,谢春艳还是下了些功夫的。
她虚心找别的老板取经,尤其是男老板。那些男老板面对着一个女人,一个好身材的女人,一个眼神中充满了膜拜的好身材的女人,大多都会侃侃而谈,得意地卖弄自己的人生经验。但是老板们很多时候会对同一个问题发表完全相反的看法。比如:有的老板说要鼓励员工们下班之后加强学习,提升能力,公司也会因为员工能力的提升发展得更好;有的老板说千万别花时间花精力在提高员工能力上面,能力提高后员工会跳槽,直接去挖别的公司能力强的员工更轻松,让别人为自己做嫁衣裳;有的老板说,要劝员工买房子,背上房贷就老实了,不敢随便跳槽;有的老板说,最好不要让员工买资产,而是要引导员工们攀比消费,让他们发工资后喝酒唱歌跳舞,疯狂购物把钱花光,下个月才会有继续努力赚钱的欲望。一旦员工买了房,就不舍得在外面乱花钱,钱越存越多,指不定哪天就想出去单干。若房子涨了,也会看不上那点工资;有的老板说,要在员工中培养心腹,让他们给自己打小报告,掌握其他员工的心理和行动;有的老板说,要以理服人,用制度来管人,不搞不良之风,企业才健康,老板才轻松……
谢春艳原本就不清爽的脑子,被那些互相矛盾的说法一通搅和后,变成了一团浆糊,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才好了。她的做事方式因此经常变换不定。有时候,她到公司后会一直板着脸,不苟言笑,看上去盛气凌人,高高在上,跟员工们刻意保持着距离,目的是想体现自己作为老板的尊贵;有时候她又想跟大家聊聊家常,意在打造自己跟员工亲密和谐相处的和蔼亲切的形象。
这天,员工们在闲聊。张俊洋问苏真真:“你男朋友多高?”
苏真真说:“一米七一。”
张俊洋说:“你跟你男朋友租房,你会付房租吗?”
苏真真说:“付。我们说好房租大家平摊。我乐意跟他一起承担共同生活的成本。”
“没房子的男人根本就不配做我男朋友。”沈涵总是能够适时冒出一句大杀风景的话,“在穷人中找好男人,就像在垃圾桶里面翻好东西。何必呢?”
苏真真说:“贫穷不是原罪。”
何明诚说:“贪慕虚荣想不劳而获才是。”
沈涵对这些说法嗤之以鼻:“我的男朋友必须包揽吃喝住行所有费用,还必须经常买礼物,送惊喜,制造浪漫,这些都做不到,那就会被我当成垃圾扔掉。”
苏真真说:“我也能赚钱。那我的钱赚来干嘛?”
沈涵说:“买名贵首饰、高端化妆品;买漂亮衣服、大牌包包;去美容,提升自己的颜值;去健身,锻炼良好的体态。你不保持美丽,男人迟早要出轨。”
“你们在谈找对象吗?“谢春艳端着水杯过来了。她对这个话题也感兴趣,并认为这方面比他们都有经验,也更有话语权。她说:“不管男人多帅多有能力,出身农民家庭的千万不能嫁。我爸就出身于农民家庭,年轻时因为穷活得压抑,生活条件改善之后就放纵,没责任感,毫无道德底线。”
“不过我妈也是个奇葩。”谢春艳说,“我妈有次给我说:我要出去买只老鸭子回来,给你炖汤补补身子,你给我5000块。”
“这是什么老鸭子,要5000块?”
“我感觉谢总妈妈很时尚,走在潮流前线。”张俊洋话中有话。他喜欢跟人开玩笑。这个女老板虽然平时大多冷着脸,但在他眼中没什么威严。他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谢春艳听了张俊洋的话没反应,而是问:“后来你们猜怎么样了?”
“带了个老男人回来?”何明诚自认为懂起了张俊洋话中的意思,见其他人都摇头,就很实诚地说了出来。
“她在外面打了一个星期的麻将,输光了才回来。”
每次跟谢春艳聊完,员工们的感觉都有点怪怪的,总感觉这个老板哪里有些不对劲。其实不仅仅是员工,谢春艳的父母、前夫、姘头们,都有一种差不多的感觉——她缺少一根筋。当然,这不是说其他人是完美的,是没毛病的。实际上所有的人都差不多,只是有的人缺这根筋,有的人缺那根筋;有的人善于隐藏自己,有的人容易暴露自己。也有很多人尽全力客观公正审视自己之后,还是会得出自己很完美,有问题的都是别人的结论。像一句俗语说的,乌鸦笑猪黑,自己不觉得。这些情况在生活中真是太普遍了,随处可见。
要让人意识到自己的黑,好像不是一件通过努力就能办到的事情。
谢春艳就是这样,她认为自己之所以没能过上梦想中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生活,全都是别人的问题。
父母指责她的生活一团糟。她说:无能,计较,不孝顺,不努力,不珍惜,不感恩,没责任心。从小到大,你们都是这么说我的。那又怎么样,还不是你们把我养成这样的。再说,喜欢我的男人多的是!
前夫发现她出轨他的牌友时骂她。痛惜自己醒悟得太晚的她说:我从没说过我是贞洁烈女。更何况,大清都灭亡上百年了。现在这个时代,女人不会再相信三从四德那一套封建腐朽落后的思想。如果我勾三搭四是犯法,你找警察抓我。如果不犯法,你不愿意戴绿帽滚就是了。
姘头喝醉了说大话,吹嘘自己有能耐,想把单位金额数百万的装修项目给谁就给谁。她当真了,非要缠着给她,并赶紧去租门面,注册公司,招聘员工。姘头看她忙得不亦乐乎,大吃一惊,没想到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居然敢把酒话当真。前期他就含糊其辞地拖着,应付着。后来招标出结果了,姘头敷衍她,说她的公司资质都没有,是废标,他的顶头上司利用权力把项目给了别人。
从这些事情上看,谢春艳是个能力、见识、谋略等各方面都匹配不上野心的女人。虽然生活总是不遂她意,时常给她难堪,但她短暂的悲伤难过之后,却从不曾对未来失去信心。她在员工们面前,仍然一副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公司的下一步怎么走,她心里完全没底。普通人见势不对,很可能关闭公司,遣散员工。但是普通人呢,最初根本就不会如此冒失地开一家公司。这样说起来呢,谢春艳还不能算是一个普通人。
不普通的谢春艳,打心眼舍不得关掉公司。原因倒不是她真有信心让公司赚到钱,而是她第一次当老板,拥有了一种从不曾有过的满足感和尊崇感。自从她发布招聘广告之后,那么多年轻人争先恐后来接受自己的挑挑拣拣,她就有一种错觉,当老板跟当女皇差不多,对别人的前途有了生杀予夺的权力。这种在封闭小圈子里面有很多随心所欲的权力的感觉让她上瘾。比如:面试别人的时候,可以随意对学历远比她高的漂亮姑娘和精神小伙评头论足;允诺一份高的薪资,享受他们的殷勤讨好和取悦巴结;出一道刁钻的考题,欣赏他们脑门冒汗,抓耳搔腮的狼狈样子。更别说在公司里她可以随意发号司令;可以有事没事挑刺员工;可以在公司里找出气筒和捏软柿子,肆意发脾气和摆冷脸。员工再不开心都得忍着,还得做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父母、前夫、亲朋好友,谁是善茬?谁会对她俯首帖耳,连连称是?走在大街上,自己说话谁会当成圣旨?朋友牌友亲戚,谁会听你胡扯训话?谁会忍着你让着你由你任性?成为老板之后,她还认为自己可以像中学课本里讲的那样,光明正大地,合理合法地剥削别人,榨取别人的剩余价值。当然,目前她开公司是亏钱的,被别人榨取了价值,但是将精神享受和物质付出综合计算之后,她还是觉得当老板挺值。所以,虽然公司都快开不下去了,她还是把高薪招聘人才的广告打出去,然后趾高气扬地坐在小办公室里,居高临下地跟求职者谈她对人生、不生孩子的好处、男人应该有的责任和担当、吝啬的远方亲戚、房东给的商铺免租期不够长等等的看法,中间穿插着公司的美好前程。最后,她将求职者的简历揉成一团,运用练习娴熟的蔑视眼神和刻薄语言,肆无忌惮地否定、打击、摧毁求职者的自信,玩味求职者一脸憋屈、失望、恼怒的样子。
谢春艳不愿意关掉公司,就得赚钱把公司经营下去。再三思考之后,她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让员工讨论公司的发展方向,美名其曰:培养员工主人翁意识。
何明诚建议,想办法买几个新楼盘的客户名单,靠电话营销拓展生意。他说,按照他以前在老家开过几年装修公司的经验来看,这样应该能接到一些客户的生意。
张俊洋的建议是,打广告,通过电视广告、报纸广告、户外广告、电台广告轰炸,自然会有客户来。
沈涵和苏真真完全没经验,插不上话。谢春艳便觉得这两个女员工是混吃白食的,很是轻视她们。谢春艳有时心情不好,会变本加厉地对着两人颐指气使。两个女员工倒也坦然接受。两人私下里讨论,平时工作量极少,一个月受十次气,算下来差不多六百元一次,还是划算。两人还感叹,按这个单次价格,如果每天受十次气,都完全受得住的,还受得心甘情愿。
谢春艳对张俊洋说,广告公司她去联系,预算不设上限。其实,她根本没钱打广告。她一边说着联系广告媒体,一边按何明诚的建议施行全员营销。她给每个员工单独配了一部座机专门给楼盘客户打电话。
张俊洋心里一肚子火。他觉得,全世界都没有副总经理亲自做电话营销的先例。谢春艳守在办公室,张俊洋刚打两个电话,就被业主骂了一顿。不想再受气,张俊洋就开始磨洋工。他不再给业主打电话,而是给过去的同事打电话,让别人留意一下,如果有装修工程业务的时候记得找他。电话打了一圈下来,没了。在办公室里干坐着也不像样子,他干脆打着幌子说要出去拜访朋友,朋友说有大客户要介绍给他。
没几天,张俊洋激动地回到办公室宣布好消息,他拉到一个六百万的装修工程单子。
激动的谢春艳,被何明诚当头一盆冷水浇了个透心凉。何明诚斩钉截铁地说这个装修项目不靠谱,人家要的是垫资装修。这种装修客户的账是很难收的。只要你愿意垫资装修,市场上大把的装修单子。那些基本上都是圈套,是居心叵测的老赖在等鱼上钩呢!谢春艳的希望像坏了的汽车发动机,才打燃就熄灭了。张俊洋可不乐意了。人家还没骗到你,你就说人家是骗子。没亲自被人家骗过,哪里有什么发言权呢?你老板不愿意垫资装修,那是你的事情,反正我是给你拉回来了大单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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