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津飞香港的航班是晚上,邓安达一家接受立初霜的提议,利用上午的时间去天津最大的佛寺大悲禅院参观。
大悲禅院就在他们下榻的酒店不远处,吃好早饭之后,邓安达一家就和李主任一起出发了。李小满从北京赶来,先带谷雨去医院复查,然后和他们一起飞香港。
“还疼吗?”医生问。
谷雨摇摇头,说:“没有,不动没有。动的话有一点。”
“嗯。正常。要开始简单的运动,我这里有一份表格,你可以对照着来练习,目前还只是握拳练习而已。六周以后可以做大动作的锻炼。”医生给了谷雨一张纸,对他说:“年轻人恢复得快,别担心。”
“六周?”谷雨沮丧地想:这下瞒不住妈妈和爷爷了。唉......
“六周也就一个月多一点嘛。有女朋友照顾,没问题的。”老医生笑着说。
谷雨瞪了一眼李小满,后者无声笑了起来。当他俩踏出医院大门的时候,李小满就一把挽住谷雨的胳膊,说:“这才是男女朋友的样子喔。”
谷雨甩开她的手,正色道:“傻啊你?这么大的女仔啦,端庄点。”
李小满满不在乎地说:“谁真的要当你女友啦?切!我才看不上你这种小奶狗样子呢。”
“你话边个小奶狗!?你不要以为自己看上谁就可以乱来!”谷雨想到那天在餐馆看见她赖在邓安达身边说笑,心里还是不满。
“诶,你话里有话喔。我怎么啦?我做什么出格的事啦?”李小满不服气地眼里飞刀子。
“你自己多自重就好。不要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尤其是影响别人声誉,影响别人家庭的事情。我......我爷爷就是这样教育我的。我把原话送给你。”谷雨忍不住叨唠出来,立刻有点后悔。他不想给邓先生惹事。
“行啊,你终于长大了啊。少操我的心,本姑奶奶没闲心跟你逗闷子。得,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出去买点东西,天津衣服可便宜呢。下午酒店碰头。”李小满踩着高跟皮靴,很快消失在街口。
谷雨摇摇头,伸手拦下一辆计程车回酒店,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坐下一边练习握拳,一边看书。没多久,他就听见电梯“叮”地一声开了门,走廊里传来Leon和Lina的声音。邓先生这么快就回来了?谷雨起身去开门。
Leon看见谷雨,大叫“Rain!”然后和Lina跑着冲进他的房间。Mary快步走在前面,脸色绷得紧紧的,拿出房卡开了门,并没有等邓安达。沉重的房门在邓安达鼻子前面砰地一声关上了。他扭头看见谷雨,尴尬一笑,然后从裤子口袋里翻出来房卡,开门进去。
谷雨识趣地退回自己房间。
Leon吐了吐舌头,说:“妈咪生气啦。”
Lina瞪了他一眼。
谷雨问:“出了什么事情吗?”
“都是碰上那个算命的。妈咪不高兴。”Lina坐在床沿上,生气地说:“本来我们在寺庙玩得好好的。你知道吗?他们那里有好几只猫咪呢,有的很可爱,其中一只还在我脚上揉面团呢。”
“喔,真的啊。”谷雨搭了一句。
Lina接着说:“我们看好寺庙就出来了。挺小的,没啥好看的。碰上了一个......一个和尚。他说要送给爸爸几句话,然后叽叽咕咕和爸爸妈妈瞎说话。妈妈就脸色不好看,自己先往酒店走。爸爸给了那人钱,也拉起我俩急急忙忙跟着回来。”
“算命的?”谷雨一时摸不着头脑。
“就是一个疯子......”Leon补充道。
隔壁房间里,Mary去洗手间半天才出来,见邓安达站在窗户前看着自己,于是走上前说:“对不起,我刚才小题大做了。这种人就是骗子。”
“就是嘛,你怎么还生气了?”邓安达说着就要搂住妻子的腰,但是她腰间肌肉的紧绷,说明她还没放松下来。Mary从他身边走开,靠在床上说:“也许是我这一段时间太紧张了吧?而且这几天月事来了,身子也难受......不过,那个人也真可怕,他怎么一看你的手心,就能说出好多有关你的事情呢?还说......还说......”
邓安达走过去,拉Mary起来,拥进怀抱,在她耳边低声说:“我哪来的三个老婆。Lina听错了,翻译错了,你别当真。”
“我相信Lina没有翻译错。那个和尚的眼神表情我记得很清楚。算了,就是骗子。”Mary说着还是有点委屈。
邓安达拍拍Mary的后背,说:“无论如何,你要相信我啊。”
Mary默默无声地点了点头。
“要不休息一下?你脸色不好。离吃午饭还有一段时间呢。我看着你睡。”邓安达帮Mary脱了靴子,让她躺好,给她盖上了一条毛毯。他自己绕到床的另一边,也躺了下来,头枕双手,闭目养神,脑子里回放刚才的惊人偶遇:
他们一家参观好大悲禅院,在门口买了素点心给两个孩子吃,转身出来,经过一个比较安静的小街,准备回酒店。忽然,一个小岔道里走出来一个中年和尚,身后跟着一个背包袱的小和尚。他们经过邓家人身边的时候,两个和尚都竖起一只手行礼打招呼。邓安达也合掌欠身还礼。两拨人安静错身而过。
忽然,他们听见身后一个声音道:“施主请留步。”
邓安达转身看见中年和尚差小和尚走过来,合掌颔首道:“施主,我师傅有几句话想送给你。”
邓安达没有明白,疑惑地抬头看向中年和尚。中年和尚也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道:“阿弥陀佛......贫僧有几句话送给远方而来的有缘人。越洋而至,缘非一般啊。”
邓安达皱起来眉头,听得似懂非懂。中年和尚笑着说:“施主是从大洋另一边来的,对否?”
邓安达点点头。
“那就对了。我这几天算到了,会遇见先生的。佛祖有缘人啊。送你几句话可好?”中年和尚面带微笑,坦诚地看着邓安达的眼睛,问。
“好啊,谢谢!”邓安达有点好奇。
“施主可否让我看看手相?”和尚问。
于是,邓安达伸出了手。和尚看了一眼,笃定地说:“三代单传,不容易啊。施主谋造福一方之事业,却难免以身犯险。”和尚看了一眼两个孩子,接着说:“令媛是否因你而遇难?不过逢凶化吉,最终无碍?”
邓安达没出声,琢磨了半天那有点古文的中文。和尚赶紧解释了一下:“你女儿因为你遇见了麻烦,对吧?不过最终没有风险。”
邓安达听明白之后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和尚继续讲:“施主的事业,应该和洋人有关系。在异域,喔,就是西方外国发展,对吧?你将会取得很多资金,有贵人相助。这个贵人见山开路,关系四通八达,人在东方,好好把握。另外,施主有桃花几朵,小心处理,三个太太有损阳寿。”
“三个太太?”邓安达笑了起来。他注意到Lina一直结结巴巴试着翻译给Mary听,于是打住了话头。
“施主听到便好。要注意令尊身体,尤其是头部。”
邓安达心里一惊:自己父亲刚刚轻微脑溢血,他这都看得出来?
“广结善缘,造福于民,施主是有大任在身之人,善哉,善哉。”和尚双手合十,嘴里嘟嘟囔囔片刻,转身就走了。
“他说了什么?”Mary急切地问。邓安达稍作解释,没想到一直有学中文的Lina大声说:“我听懂他说三个太太。”
......
邓安达越想越奇怪,这是个什么人啊,难道有透视眼?他扭头看看身边的妻子,闭着眼睛,但是应该没睡着。唉,Mary也是,最近情绪总是容易波动。邓安达打了一个哈欠,也闭上了眼睛。心想:Faith是个不一样的女人,总是那么冷静,有时候都让人害怕。不过,有她那种人当拍档,应该是不错的吧?
他猛然睁开眼睛,似乎是想把刚才一闪而过、迷迷糊糊的想法看清楚一样。可惜,睁开眼睛想法就变了:Faith是个商人,在商言商,利字当头,要小心。也许,她就是和尚说的桃花?自己今年犯桃花?
桃花这个概念是从母亲那里来的。母亲是个紧张的女人,她把父亲看得很紧,于是一辈子无风无浪,到头来难以证明是父亲的忠诚,还是母亲的严密防守有效力。反正母亲总是说:要斩桃花,还给年幼的邓安达科普了“桃花”在中国文化里的意义。
邓安达没想到,当年的科普居然被他记住了,而今天居然用到了。可是,自己怎么会有什么“桃花”呢?真是可笑......
立初霜给立夏做了很多好消化的可口饭菜,又给妈妈留了一大笔钱,说:“别存着,都用了。”
文秀心里叹了口气,但是她也不想掰扯不想抱怨,看到立夏和妈妈那么亲,立初霜对女儿那么好,作为长辈也就满足了。
“叮~~”立初霜接起来电话,笑着说:“谢谢老同学。好好,你这事办的漂亮。没有没有......这点钱不成敬意。好好,下次咱们一起聚一聚。”
她挑起眼皮,目光锐利地稍作思索,又说:“老同学,还有件事要你帮忙......帮我查一个人,天津的。越详细越好。名字叫洛雪,二十三岁。我等下发她的照片给你。谢谢!你儿子考大学找中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美国夏校的事你也不用操心,我去办,费用我出。那孩子我也喜欢啊!好,谢谢,再见!”
立初霜放下电话,嘴角挂上了笑意。
立夏还有点低烧,但是已经舒服很多了。她这两天很安静,说Patrick忙得没时间和她闲聊。立初霜在心里笑:傻丫头,等着你的惊喜吧。
但是立初霜想好了,等Patrick来了,和立夏惊喜重逢一两天,她就要把他劝回去,而且要在他老爹那里再次“邀功”。送上门的好事呢。她一边收拾自己的行李,一边哼着歌曲,对于香港之行,心里有一种冲锋在即的兴奋。无论那个“小温州”是何许人也,都是送上门的机遇。她明白这些人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看不上她这么小小的关系网和商业版图,要不是邓安达的特殊身份,人家也许根本不会同意和她见面呢。这个“小温州”一定有特殊的商业途径的需求,会是什么呢?立初霜很想摸个明白。
江湖人称“小温州”的是个温州发家的低调商人,姓祝。他们兄弟三人,从做服装、假名牌鞋包,做药发家,开始涉足地产界。突出的一个特点,就是“不断借钱,不断挥霍”,却又极为低调。他的“挥霍”一是自己家里人用,从来不在外面搞大排场,不包养女人;二是投资项目大手笔,自己要买的东西毫不手软,甚至不按常理出牌。
“小温州”最惊人的手笔就是收购了一家广州市中心的涉外五星级酒店。那时候这酒店因为“非典”疫情,生意一落千丈,入不敷出。“小温州”却一掷千金,高额买下这个地标性的物业。自此跻身广深一带的商界名流圈。随后又一跃而入广州周边公路开发圈。他的果断和不计后果,以及资金来源在圈子里都是个谜一样的存在。
立初霜做了很多功课,向很多自己的关系打听,发现“小温州”的背后,很有可能是国家部委下面的投资公司,也很有可能是外资公司。上次的酒店收购,卖主看起来是香港上市公司,实则是国家产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立初霜目前想都不敢想。
有人还告诉她,中国制药业正规的“可制毒”、“可制爆”用品管理极为严格,有多个负责人,放置于二十四小时警方连线监控的存储柜中。可是“小温州”就有办法搞到。他在边境地区给地下制毒团伙提供原材料,成品源源不绝通过墨西哥和南美洲国家运送到美国和加拿大。当然,这只是传闻,不能信,也不能全然不信。还有人说他倒腾武器呢,通过北韩货轮运输到哥伦比亚,有的再流入墨西哥和美国。
按说,这种人不能沾边。可是立初霜明白,如果沾边沾得恰当,那么将是事半功倍。“小温州”要立初霜,就说明了她有一定的价值。也许,他看上了立初霜办移民和在美国的关系网。立初霜也明白,她绝对不是“小温州”唯一看上的人。所以嘛,去见见,不抱太大希望。
第二天,立初霜买了和邓安达一行相同的航班,飞往香港。在机场,她接到Patrick的短信:我到了。
看着外边华灯初上,微雪飘舞,立初霜很有一种说不出的开心。这一年就要过去了,这三年就要过去了。一件件事,一次次挑战,一个个人,都好像是落入她掌心的雪花,无论来自多么遥远寒冷的高空,都注定会融化的。
这种掌控感,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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