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戏院拍于我去年11月回涵江时、它虽然已破旧,但依然能看出些许它当年的“美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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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婆虽然不喜欢儿子娶“戏子”,但那不妨碍她喜欢看戏, 成戏迷。
当时的涵江虽然是一个不大的千年水镇,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上不仅有万人体育场兼聚会广场,有工人俱乐部,有天主教堂,也有一个远近闻名,很灵验,很有规模的城隍庙。最主要的是,涵江不光有一个正规的,能容纳千人的电影院,并且还有一个像模像样的戏院!
(电影院在1992年旧城改造时已被拆除,唯独戏院熬过漫长岁月,依然苟且在那条早已变得面目全非的破旧街道上).
60年代的涵江,只要电影院有放电影,哪怕是枯燥无味的培植杂交优质水稻或大麦的纪录片,或是那千篇一律的样板戏,都能叫包括外婆和母亲在内的涵江人趋之若鹜,因为看电影是涵江人那时唯一的“文化生活”。
而在戏院里演出的,用涵江方言演的莆仙戏更是外婆与母亲喜欢看的,因为外婆听不同普通话,看地方戏她就不要像看电影那样,需要懂普通话的母亲不停地在她耳边做“翻译”了。
因为是戏迷,外婆与母亲成了涵江戏院的常客,她们不仅不漏掉任何一场在那戏院里上演的戏, 而且她们还常常不厌其烦地去看那些早已看过多次的旧戏。长年累月下来,外婆与母亲不仅相当熟悉戏台上的那谁谁谁,而且与戏院的工作人员也混得熟成了朋友,其中一个名叫韩亚的剪票员后来就在狗仔舅舅的婚事中起了重要的作用。
韩亚是涵江郊区人,虽然那郊区距离涵江只有短短几里的路,但那里是农村,不是像涵江人那样是吃国家商品粮的持有城市户口的城里人。韩亚他们的户口是农村户口。在那个年代,农村户口是非常难变成或转成城市户口的,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之间的距离是一道难于逾越的鸿沟!
韩亚有一个年龄与狗仔舅舅相仿的儿子匀仔, 他与狗仔舅舅从年少就玩在一起,成年后俩人自然而然成了好友。匀仔听老爸韩亚说林家在为狗仔找一个有好的“女孩儿心”的儿媳妇时,他心里头即刻闪出了一个女孩子的名字:米玉。
米玉是韩亚匀仔父子俩的邻居,是那种共着同一堵墙的紧邻。
米玉比狗仔舅舅小几岁,刚满18岁不久。她从小被多子女的亲生父母送给匀仔的邻居当童养媳。可那个邻居男孩长大参加工作后却不肯与米玉完婚,只把米玉当妹妹对待,自己娶了同单位的人。
米玉从小就被养家当免费劳力使用,按涵江方言讲是:“有做没吃”,即有干活的份,却没吃的份, 更不用说让她去上学识字了。。
匀仔是看着她如何在养父母家“有做没吃”地长大的, 心里对米玉很是同情, 对她的境遇很是唏嘘。
干最脏最累最多的活,待遇却最差...谁看了都为米玉抱不平,可单纯善良的米玉却不在意,再累再苦,她都默默承受,毫无怨言,还总是笑对他人。。她虽然相貌平平,但她的笑容很憨很温暖,甚至还带点腼腆的萌,叫人印象深刻。
当匀仔将米玉“隆重推出”介绍给狗仔和外婆时,米玉正在涵江冷冻厂的一个下属单位做临时工。工作是清洗猪肠子。就是把每一条猪肠子翻过来,然后用工具刮掉肠子上的脏物,冲洗干净后,再把肠子一层一层地套起来。。变成市面上抢手的猪套肠食材。
套肠好吃,但做套肠的工作是非常辛苦的,不仅得承受那难闻的气味,脏脏湿漉漉的的工作环境,而且还得承受冬天洗刷猪肠子时,双手一整天浸泡在冰冷寒水里的难受。米玉的手常常被泡得肥肥胖胖的,那肥肥胖胖的手上面有很多个咧着口的冻疮。。
米玉没有怨言,她依然笑眯眯地做着那份她觉得难得的,必须非常珍惜的洗猪肠工作,因为她觉得能为养父母家挣钱帮助家用是她应该做的事,天经地义。
米玉每天早出晚归工作,常常加班到很晚,偶尔没加班早点回家,养家也是有做不完的家务事等着她去做,她根本没有时间做其他事,或像同龄人那样交友,连她本应该去上的乡村扫盲夜校她也没有时间去。。
外婆对这种女孩的“女孩儿心”是100个放心,唯一不满意的是米玉是农村户口。
韩亚对外婆说,我们农村户口与你们涵江人的城市户口最大的区别是你们吃国家发配的商品粮,我们靠公分挣口粮,可你们林家家底雄厚,经济条件好,农村户口的米玉嫁到你们林家, 你们林家只不过多了一张嘴而已,有什么关系呢?何况人家米玉现在也在涵江冷冻厂工作,也挣钱了。。。
外婆听了没有作声, 做思考状。。
(待续)
涵江的新旧天主教:右边那个白色尖塔及前面的红砖楼是有100多年历史的原天主教堂。小时候,林家那个与我同龄的表叔曾爬到尖塔上玩,失足从塔上掉下来,成了涵江的一件新闻,也是我大公常常乐不可支地拿来调侃他的话题:)。后面那个有3个尖塔的天主教堂是几年前新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