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之后的这两个春天,蜡梅谢了,樱花开了,我回国扫墓,踏青。
进了家门,儿子大声叫了“爷爷好”,老爸茫然地望着保姆问,这是谁家的孩子? 当我上前搂住他的肩膀说“爸爸,我回来了”,他更加茫然了,问我:你是哪一个呀?
我的心和泪腺一样彻底崩溃决堤,不是几天前还和我在视频里说要回他的故乡看看吗?怎么人到眼前竟然不认识了?他的脑子里至少有10G内存是关于我和孩子们的,他的眼睛虽然很多年没法看书看报却永远看得清我是否胖了瘦了,现在他,我亲爱的老爸,已经认不出我和儿子了。难道是这突然而至的幸福彻底打乱了他已经混沌不清的神经网络?
慢慢的,老爸的记忆仿佛拨开云雾一样清晰了,他终于想起是我回来看他了,拉起我的手老泪纵横,眼睛里有着说不尽的悲伤,我和儿子一起抱着他,就像抱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在家的日子过得很慢,我陪着老爸日出而起,日落而息。以前在家里没事干时我会铺开砚台写写毛笔字给他看,就像小时候一样。他会拿起晾干的宣纸一个字一个字地打量,无论是否评论,他都是笑着的满足的神态。这一次他乖乖地坐在那里,笑容被不知所措代替。于是我改成朗读,也像小时候一样。
我选了一本轻松的有笑点的书,慢慢地一字一句地大声地读给他,有好笑的地方我就一边笑一边解释这个笑点给他。比如一个妈妈要把别人还债给她的马送给在地委大院上班的女儿,女儿问,它认识红绿灯吗?我笑个不停,老爸因为我笑而笑,带着些许疑惑,然后指着茶几上的智能唱机对我说,小爱也会唱这首歌,你放一放听吧。我的笑戛然而止,用书挡住我的脸,笑又换成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