旷野(2)—— 你怕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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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次之后,邵杰确实借了很多唱片给佩华,反正她喜欢听谁的歌,他总能想办法搞过来。我家的唱片机被妈妈送给了佩华的父母,于是我就经常过去跟她一起听。偶尔想起来了我会问问她跟邵杰算不算是开始恋爱,佩华的回答总是模棱两可。她说话是有一定的技巧的,一般很少把否定的话说死,也决不会轻易肯定。

在他们来回交换唱片的期间,我跟着做过两次小拖油瓶,再后来佩华就不带着我了。幸亏她没再带着我,因为有那么一次,放学后她约会邵杰,被她爸爸在学校后门的小卖部门口抓了个包,然后揪回来在我们公寓楼的走廊里挨了顿打。

我妈和隔壁老吴都去劝了,回来后对我说:“你以后不要总跟着佩华,她爸爸说她跟个男生早恋了,成绩都下降了。你现在正在初二这个重要的转折期,成绩一旦掉下去,初三来不及补回来,想直升你们高中部就泡汤!再说,在大街上跟男生拉拉扯扯的,会被人说闲话的,你听到了没有?”

我当然是说听到了,不然,我妈还得给我从头开始忆苦思甜。

在我小学六年级那年,我爸妈离婚了。

刚开始我不理解,多年后我才领悟过来,是那个年代的问题。我爸爸由于工作的原因,经常有机会走出我们城市,甚至还去过香港和澳门,而我妈妈始终在工厂里埋头苦干,在眼界和见识上都跟我爸渐行渐远。就像我家的唱片机,是爸爸买回来的,胶质唱片也是香港那里辗转买回来的,他特别喜欢,可我妈不懂也不理解。最后,他在外面有了一个新的阿姨,提出了离婚。我妈知道他热爱唱片机,坚决不给他带走,但又不愿意留它在家里天天看见,就转手送给了佩华家。

我被法院判给妈妈,爸爸后来搬去了外地,一年回来2-3次,见见我以及给妈妈一部分生活费。这个事情在我们楼里是个很大的新闻,各种各样的议论和闲话充斥在每个角落。所以,我知道我妈特别怕再有什么别的事情招人议论。好在我成绩还算过得去,考上了市里排名第二的重点学校,平时也听话,属于口碑比较好的孩子。

听说她挨打,我找了机会偷偷摸摸地去看了佩华,她的脸上和脖子上还有些红肿,胳膊上也有皮带留下的痕迹,眼皮也哭肿了。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或者应该问什么,佩华姐姐对我很亲近,但是我心里也很清楚,她对我并不亲密。

我带了一根她喜欢的雪糕,她接过去拆开了慢吞吞地舔,好半天后突然说:“那些唱片其实都是阿航的。邵杰就是吹牛,说是他的。”

“啊?”我愣了一愣。

“阿航把唱片借给邵杰,”佩华含着一块雪糕,慢慢等它融化,接着说:“竟然还跟他收租赁费!”

“啊?!”我更吃惊了。

“对,按天收费,”佩华面无表情地说:“邵杰不好意思跟我要回去,就想办法付阿航租金,最后,压岁钱用完了被他爸爸发现了。”

“他们不是亲戚吗?”我问她:“借一下还要收钱?”

“唉,可能是我借太多了,”佩华低头看着雪糕,迟疑了一会儿,自言自语般道:“我一直以为是他的,就拿着没还他。。。”

我差点想问她为什么借了听完了不给回人家,但是我看她的表情,突然领悟了:佩华压根就打算还给邵杰。

“阿航的爸爸很有门路的,听说生意做得很好。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一模一样的精明算计。”佩华看了看我,说:“这几次你没去,阿航都问起你了,问你在干嘛为什么不一起来。以后你见到他,小心点儿,这么小就这么蔫坏,长大了更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我立刻跳起来,摆手道:“我不跟他借唱片!我连机器都没有。”

佩华哈哈笑起来,又赶紧捂住挨打的脸颊,无奈道:“算了,跟你说也是白说。”

我们俩吃完了雪糕,佩华收走了包装纸去扔掉,经过厨房的时候对她妈妈说:“妈,周五放学靳霏约我去游泳,可以吗?”

说着,她盯着我的眼睛,示意我不要说话。她妈妈伸头出来瞧了瞧,对我说:“霏霏,你妈妈知道你要去游泳吧?”

我顺从地点点头。这倒不是撒谎,我妈确实知道。

我们中学对面就是泳池,还是个室内标准池,给体校训练比赛用的。从去年开始为了响应国家的号召,中学生每周都有一次游泳课,跟着体校过来的老师学习基本泳姿。刚开始大家觉得烦,但学会了以后,我们又都挺喜欢的,毕竟课余和假期又多了一个好玩的项目。

我妈给我办了游泳卡,鼓励我经常去。我明白她是担心我的身体,打年初开始身边别人家的孩子都一个个发育长个子了,只有我还停留在矮小的萝卜头阶段。我妈的意思是我不能总窝着写作业,要多运动多吃,才能长得快。也许真是运动起了作用,我这几个月蹭蹭长个子。

佩华妈妈想了一下,同意了:“那你们俩去吧,霏霏,游完了就马上回来吃饭,别在外面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记住了啊!”

“好的,”我说:“阿姨,我记住了。”

周五的时候佩华跟我一起去游泳,放学后开放的第一场,池子里大部分都是学校的同学,几乎没有陌生人。我换好衣服出去,紧张地观望了一圈,并没有发现邵杰,想来佩华并不是偷偷约了他让我打掩护。于是我很快活很放松,趁着泳池里暂时人不多,抓了一块泡沫板肆无忌惮地在池子里踢来踢去练习打水,抓紧时机来来回回狂游了几个来回后才气喘吁吁地趴在池边休息。

这时候,我突然感觉到有水珠不断溅到我的脸颊上,睁开眼一看,阿航就在我身边,用手指在水面上轻弹,让水珠朝我飞过来。

我吃了一惊,抓起泡沫板挡在身前,问:“你要干嘛?”

“可有一阵子不见你了,”阿航稳稳地站在水里,反问我:“怎么不来跟我们一起玩?”

我很警惕地看着他,小声说:“我跟你们不熟。”

“多出来玩几次不就熟了?”阿航无所谓地说:“你看,现在他们俩就很熟了,不是吗?”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佩华跟邵杰凑在池边低声说话。我暗暗担心,佩华胆子真大,万一被哪个邻居孩子看到回去一说,可能连我也逃不脱一顿批评。

“你这么紧张干什么?”阿航凑过来,仔细打量我的表情,眼珠子一转,问我:“你怕我?”

我想起佩华对我说过的话,知道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便决定沉默不语。

“朱佩华跟你说我什么了?”阿航表情从笑眯眯变得阴沉下来,撸了一把头发,直直地看着我问:“是不是她说我的坏话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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