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打工方知台湾挤 哀信两年才收到
两个中年人跑来找临时搬运夫,一个人对赵哥说:“你在哪里工作?”“我刚刚到基隆,还没有工作,也没有住的地方!”赵说。“你的身体“格科代斯(日语音)—啊,就是很接实,做过搬运工作吗?”他又问。“我几年前, 就当过搬运夫,但是我当下是要找一个住的地方,租金贵的房子我们也住不起……”
“如果你愿意当搬运夫, 我给你找一个便宜的住处……”
赵与张二人就跟着他走了七、八分钟,到了一个小旅馆,是日式的房子,都隔成一些不大的格子。
他指着一个仅仅四五平方米的房子,张与赵商量一下,张就留了下来,赵哥随着中年人到码头上去了……一直干到了晚上9点钟才回来,张姐把脏衣服全都洗了,就用绳子挂在小屋里,自己坐在小凳子上吃饼干。赵哥回到小屋子好像骨头架都散了一样。
“这种日式劳动效率真是累死人!”赵哥简单洗一下,倒头就睡着了。张姐十分伤心—台湾为什么这么挤呀!?
这是住房吗?真是一个“兔子窝”除了两个榻榻米(稻草编织的垫子),连一张桌子都放不下,仅有两个小凳子。
刚刚四点钟,赵哥就起床走了。原来,宜兰的军粮运输队是一天要送两次粮,早5时装车,不到六点就开车东去,中午在宜兰卸了车,立刻就返回基隆,下午2—3时再装一车,发车向宜兰。
卸车的设备先进,先把辆慢慢抬起来,底板下面有滚珠,重物一下子就自动落到地面了,但还要背到粮库里去。(有十个苦力)
1948年12月,徐州的国民党杜明集团率三十万大军向西逃窜,到了安徽,河南交界地区,根据毛主席和中央军委的指示——“围而不打”,以便蒋介石不会强令傅作义部队南下,而它留在华北时全国大局有利。
杜的三个兵团,在徐州收刮了几百万斤粮食,但在河南被围粮食也吃光了,就在附近的农村找粮,而赵兴隆的爷爷一家的仅有的一点粮食也被抢光了。
赵哥他妈妈肺炎又突发了,不到二十天就撒手人寰了,他的爸爸被拉去修工事了,也没有见到妻子的最后一面。不久,他也病倒了。在永城县里,爷爷用最后一口气,求一个算命先生代他写一封信。
“兴隆孙儿如晤,去年底,徐州国军来到我们家乡,粮被抢光,人被拉去修工事,牲口被杀光,和日本鬼子一个样,比“三光”政策还要狠,你妈已经去世了,你爸也病重,无药无粮也过不长久了,我现在还有一口气,托人写这封信给你,也不知你能不能收到这封信,也不知你回乡能在坟上烧点纸不能?!信寄到上海姚工程师家,希望你能收到!爷爷于1949年1月5日。“
这封信由一个在南京华东军政大学集训的信息兵,在身上存放了三四个月,当他被分配去西南时,在南京把信发出。
49年秋的一天,爸爸在总公司收到了这封信,妈妈和我还有表哥得知赵家三口都归西了,心里都十分痛苦。但是不知道赵哥,张珍在台湾的什么地方,也只好把信保存好,等有机会再说。
50年的春天,托人把信带到了香港的席先生处(香港一个工程师—爸爸的留日同学)委托他转给台湾糖业公司总经理、束云章在台湾找收信人赵、张二人,信在香港又压了两个月,又是一个秋天,总经理收到了这封赵爷爷的绝命书。
可是也找不到人,于是登报寻人。
有一天,一个卡车司机对赵哥说:“台湾糖业公司秘书处登报寻人里有你的名字,是不是同名同姓呀!”
赵哥把报纸拿回家,
张珍在饭馆请了两天假,赵哥也与卡车司机、几个苦力打了招呼,就乘车到台北去了。
(八) 见到了束总经理 当上那幼儿教师
在台糖秘书处二人收到了信,大哭不止,秘书处工作人员叫他二人在总公司食堂吃了午饭,下午二时,束总经理来到会客室看到二人,他说:“你们毕业那年,我和你们一一握手,你给姚工儿子换裤子,我在礼堂头一排也看见了,哈哈!”他接着说:
“当时我以为是个女老师……而刘校长在我身边说:‘
这是毕业班的女生,名叫张珍,不是女老师。’
赵哥禀告了他在1946年初走进了海军士官学校,张珍侍候他爷爷到了河南,48年结业回到上海。姚工的夫人操办了他的婚礼。他分到江阴要塞工作,解放军渡江前一天,要塞司令乘直升飞机逃跑了,他送司令上飞机,准备起义的一派认为他走露风声,要抓他。他逃到上海,在姚工家躲了二十天,又乘海轮到基隆,在运粮队里当苦力,张珍在饭馆当服务员……
总经理打电话给运输队,问司机工作,回答:如果是开卡车地点在台北,如果当小车司机,工作地点在淡水,请你们选择。
“你想在台北还是淡水——离台北二百里……”束说。
“那我就在台北干吧!”赵说。
“我在基隆饭店请了两天假,我该回基隆去了。”张珍说。
“先到我家去吃个晚饭吧!”束总说。
二人一同乘了束总的小轿车到福州路去了。
它是比较富有的居民区,东南有台湾大学,北有科学馆,向南看是风景秀丽的新店溪。
小轿车刚到大铁门外,门卫就打开铁门。
一个5岁左右的男孩一边冲、一边喊“爷爷回来啦!”
小轿车进了大铁门停了下来,门卫拉开门,赵、张和束总都出了车子。
“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幼稚园!”束总说。
“我班的老师生病没有来,所以我们放假一天!”小孩这样回答。
大家都进了屋子,客厅非常大,有七、八个大沙发,如果搬去沙发,那客厅就可以变成一个舞厅。
“往里走,到小客厅里谈谈!”束总说。
赵、张进了小客厅,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我这一辈子,已经67岁了,但值得怀念的日子就是抗战时期,三个工厂的工人近两千人都与我热情友好,农民们也都很尊敬我,一次在西八里我的车子陷到泥水坑里,许多农民帮我把车子拉出来……”
“束总,我家就在西八里村……,在纱厂的东北角上。我和许多农村孩子能上完小学,有的还上了初中,全托束总的福……”
“我们的小学从1942年开办,已经晚了,不然象你这样的大姑娘早应该上高中和大学了……”他又说“向南走20分钟就到台湾大学北门,我是兼职教授,如果你们有空,我领你们进去看看!”
“明年我们就有孩子了,上大学等下辈子了吧!”赵哥笑着说。
吃晚饭的时候,有一个名菜“佛跳墙”还有“生鱼片”和“青森大虾”这些菜,他们不但没有吃过, 而且听也没有听说过。
在饭桌上,张珍与束总的小儿媳谈得很投机……
到了七点半,张珍说:“不好,赶不上车,回不去基隆了……”
小邬(束总的小儿媳)说:“珍妹子,你就到我屋里睡吧!”
她又安排赵哥在小会客室放了一张钢丝床——睡觉。
第二天早上,张珍就回基隆去了,赵哥也去运输公司上班了。
小邬到幼稚园去了,她与园长商量由张珍任代课教师。园长一看鼎鼎大名的束云章的儿媳,那能不同意呢?张珍当上了幼儿教师。
赵张两人在新店溪北的一条巷子里租了一间45平方米的房子,只是在6楼,要爬上爬下。
束总的老伴61岁了,她也是丹阳人。因为怕热,早就由女儿陪同去欧洲的冰岛了,要到秋天才能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