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花下 178-一个党员的文革史观

姚钏听完林晨的问题，沉默了一阵子。

这个问题，或者说工总司等造反组织发起的夺权运动，完全出乎姚钏的意料，超越了她的理解范围。她认认真真地梳理自解放以来经历的其他各种全国运动，能够理解其目的。

总体上来说，是为了调整社会主义建设的方向，清理党的组织，纯洁干部队伍。在领导中国政治、经济、上层建筑等方面的建设，无论在思想上、理论上还是行动上，保证统一，正确的和表里如一。

这次所有的大大小小的运动，都是为了清除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中的资产阶级当权派。他们也许不是天然的资产阶级代表，但是在社会主义建设过程中，因为受到苏修社会帝国主义各种资产阶级思想的不良影响，把社会主义建设的道路，带到资本主义方向，深受其毒害而蜕变为资产阶级路线的总代表。

中共中央和毛主席，之所以发动群众，在全国范围发起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目的在于让每个人在思想上认识到，资产阶级当权派和新生力量存在每个人身边。如果我们不行动起来，他们会让无产阶级社会主义建设，变色为资产阶级司令部、组织、集团和政府，让几十年的无产阶级革命功亏一篑。

姚钏深知潜移默化的作用，也深知人性中自私本性的顽固，思想工作的艰巨性和长期性，非轰轰烈烈、彻彻底底、大开大合的群众运动无法完全清除人的思想中各种落后的、反动的和蜕变的成分。

姚钏意识到三年自然灾害的结果，让全国上下内心不服中央的经济工作政策，以及对“三面红旗”产生敢怒不敢言的抱怨和怀疑。一度在全国农村掀起解散人民公社运动，部分农村实行“三自一包”的政策，大刮“单干风”，明显抛弃社会主义道路，走回到新民主主义初级阶段的资本主义道路。

这股风的倡导者，确实是刘邓。给农民也带来了好处，如果不及时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喊停，发展到社会主义道路上的中国，很快会回到解放前的残酷现实。

按照姚钏接触到的资讯，梳理一下发展到目前事态的前因后果，可以粗线条地归纳如下：

1. “七千人大会”让刘少奇为代表的经济派，不考虑毛主席在中共中央的权威和地位，肆意摧毁“三面红旗”的作用和影响，让单干风起而代之。在思想上和行动上，对毛主席的经济政策和理论进行全面否定。最终毫无悬念将毛主席从肉体上和思想上进行消灭和清除，因为斯大林的肃反和延安的整风运动，告诉姚钏，类似运动其惨烈和左倾。所以刘邓领导的单干运动导致的思潮剧变，带来的残酷和无情同样也会落到毛主席身上。

2. 毛主席自然而然觉得，这是无产阶级先锋队中出现大面积的资产阶级代替无产阶级的倾向和思潮。如果任其发展，整个社会主义建设的发展方向、发展的理论和发展实践，很快会改弦易辙，让中国的社会性质，从社会主义变成资本主义。这是毛主席老一辈无产阶级革命家不能认同和容忍的。改变这种潜在的倾向、拆除这个定时炸弹，必然是毛主席为代表的革命派要立刻执行的。

3. 毛主席不是简单地打击报复刘邓个人，而是针对刘邓代表的资产阶级路线，让当前社会主义建设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毛主席知道，中国人口多，惯性巨大。不是一篇社论、几次会议，就能够改变全国人民的思想，而要通过一次自上而下的革命运动，才能把这种思想从蜕变中挽救过来，让全国人民意识到，中国共产党干部队伍中，尤其是中央领导队伍中，出现极其危险的走资派思想和行动，正在毒害各级干部及其带领的省、市和县的群众，走资本主义道路。

4. 后来历次的运动，旨在彻底消除任何一个人的资产阶级思想、完全纠正任何时间和地点出现的资产阶级路线。譬如八届十中全会精神中提及的中国之现实，依旧存在着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的阶级斗争。为今后的一系列行动，或者说运动，提供理论依据。这是毛主席利用马列主义方法论和实践论，提出的新时代理论。“四清运动”就是一次全国范围的“清政治、清经济、清组织、清思想”实践。

5. 对文艺界进行整顿，自然而然成为阶级斗争理论指导下的实践。这个阵地，是各种思潮汇集的中心，并掌握全国人民的发言权，对人的思想具有绝对的指导作用。对文化部、全国文联和各协会进行整风运动，是历史地不可避免的。这次整风的干部队伍是“文化革命五人小组”。突破口是针对吴晗写的《海瑞罢官》发起的批判运动，警醒人民，资产阶级思想在文艺界作怪。同时对“二月提纲”做出的反击，进行了进一步批判，同时在《解放军报》发表“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的社论，让全国人民在思想上，清醒地认识到，资产阶级思想已经渗透到每个人的日常生活中。

6. 中共中央政治局召开的扩大会议，提出“《五·七指示》”，对社会主义建设的目标，进行了描绘和定义，让全党和全国人民清醒认识到，真正的社会主义建设目标的本来样子是什么。任何偏离这个目标的思想、行动和理论都是假社会主义，真资本主义。在大会上通过的“《五一六通知》”，明确指出，中国的赫鲁晓夫现正睡在大家的身旁，各级党委必须充分注意这一点。更新了“文化革命小组”的名称和组成人员，成立了“中央文化革命小组”，即“中央文革小组”，为无产阶级专制下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准备好干部队伍。在会议上，倡导“毛主席是天才，毛主席的话句句是真理，一句超过我们一万句”，确定文化革命运动的领导核心，让随之而来的文化大革命运动有了主心骨。主导教育部、教育工会全国委员会的职能，要求中小学教育必须包括政治思想的学习，并对课本进行更新。对阶级斗争的理论，从小学开始进行教导。

7. 行动上，起步于贴大字报，对高等院校的党委组织中资产阶级当权派进行批判，目的是把资产阶级的专家、学者、权威、祖师爷打得落花流水。同时中央文革小组夺得了党的喉舌——人民日报的领导权。很快《人民日报》发表社论，号召群众起来“横扫一切牛鬼蛇神”。当时领导中央一线工作的领导派工作组到各个高校，让这次文化革命运动置于各级党组织的掌控之下。并按照“四清“运动的先例，工作组把10211名学生打成“右派”，把2591名教师打成“反革命”。对红卫兵的造反运动，进行有效的引导和控制，尽快恢复各个学校的领导和教学工作。

8. 工作组对反对资产阶级当权派的学生运动进行打击，引起了毛主席和中央文革小组的反对，因为这是举着红旗反红旗，明为解决问题，实际上是为资本主义道路保驾护航。在中央政治局常委扩大会议上，批评了刘少奇和邓小平，撤销了工作组。在随后的八届十一中全会上，再次指责中央派工作组，赞成红卫兵造反有理的做法。指出中央有另外一个“资产阶级司令部”，对刘少奇和邓小平进行批判。大会通过”十六条“，其中规定，打倒的对象：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反动学术权威；进行批判和改革的领域：错误的意识形态和不适合经济基础的上层建筑；革命队伍：广大群众，和中等学校师生，组成红卫兵队伍，进行停课闹革命；斗争方式：要用文斗，不用武斗。

9. 在毛主席对“造反有理”的支持下，掀起了全国范围的轰轰烈烈红卫兵造反运动，以及大串联运动。红卫兵进行了著名的“破四旧”社会运动，对所有带有旧社会烙印的建筑、古迹、文物和工作人员，进行了大规模的清除、销毁和批斗。对“剥削阶级”、“反动派”、“海外关系”的个人抄家，批斗学术权威、知识分子，并对宗教人士进行批斗、改造和解散。在全国掀起了“踢开党委闹革命”的浪潮。中共中央发出通知，指示“凡外地师生来京观摩文革运动者，交通费与生活费由中央财政补助”。这个通知使之前就已经开始的大串联达到高潮。红卫兵的造反有理运动，促使了中央党会上，结论性指出刘少奇、邓小平是“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代表。随后被贴大字报，指出刘少奇是中国的赫鲁晓夫，红卫兵造反派第一次批斗了刘少奇、王光美。并开始批判《论共产党员的修养》。

10. 工人是中国共产党组织的领导力量，不可避免地登上造反有理的历史舞台。在以教师和学生为主的红卫兵运动开始向工厂和农村扩张之际，黄浦江市的工人阶级自发组织起来，进行更为激进的夺市委和市政府的大权。以秋风扫落叶的方式，批斗党委和政府官员，解散现有的各级领导班子，用不同级别的革命委员会取而代之。为了巩固新的领导班子，履行原有的政府机关职能，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不断发出各项决定和指示，其中包括《关于人民解放军坚决支持革命左派群众的决定》、《关于集中力量执行支左、支农、支工、军管、军训任务的决定》（即“三支两军”）、《军委十条》。规定“三结合”（干部、军队以及群众代表）只是过渡性质的权力机构，然而军队代表作为“三结合”的主要力量，加入了夺权后成立的革命委员会，并促进全国由下而上地进行全面性夺权。

姚钏把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起始、过渡和发展的脉络梳理完毕后，才抬起头，对林晨说：“妹妹，共产党领导的历次运动，是用阶级斗争的理论进行指导的经济基础和上层建筑的改造。局面的扩大化时常发生，因为对任何一个人而言，你不可能做到100%地了解。而一个人对党是不是100%的坦白，也无法确定。一个党员要对组织100%地忠诚，也不容易。这些顾虑和考量，让运动打击面扩大的做法很难避免。

“这次的夺权运动，是受到毛主席、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和中央文革小组的同意和支持。诚然也有扩大化的问题，因为并不是每个党委和政府官员都是资产阶级当权派，都赞成和支持刘邓的资产阶级路线，走资本主义道路。

“我也不认为，韦书记有资产阶级思想和行为。之所以被打倒，不是因为他犯了什么资产阶级反动思想和行动上的错误，而是这次运动的不成熟性、随机性、不可控性等原因造成的。同时也是运动所要达到目标的艰巨性造成的。因为没有一个人会站出来，承认他是走资本主义道路，坚持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所以要清除无产阶级革命队伍中的一小撮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何其艰难不易。

“群众运动的长处，就是迅速和全面，但是短处是简单、粗暴和一刀切。毛主席和中央以及文革小组，都知道这次运动是泥沙俱下，好坏俱损，但是是金子终究会发光，好的不会是坏的。被冤枉的会得到平反，屈死的会得到昭雪。虽然运动的代价巨大，但是目前没有更好的一种形式取代它，从而彻底消灭资产阶级思想，将国家建设永远走在社会主义道路上。

“中国共产党，是一个具有不断改过自新、反省进步的政党。建党四十六年的伟大历程，告诉我们每一个真正的共产党员，这个组织不是魔术师，而是一个具有中国个性的，从中国国情和实际出发成立和发展的政党。当一次实践出现偏差和错误时，指导实践的理论迟早会得到纠正，把中国共产党领导的社会变革指引到正确的道路上。

“妹妹，北宋改革家王安石在他的一首《登飞来峰》诗歌中写道——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作为一个共产党员，不但具备党纲和党章要求的素质，更要有远大的目光和宽广的胸怀。虽然我愿意把中国共产党当作一个宗教组织，但是她在不断发展和健全中，并没有发展到终极。物质是运动的，真理也是相对的。执政党的正确性，也是在不断变化和完善之中。我们必须承认她的不完美，会不断犯错，但是我们不必怀疑她具有自我完善的巨大能量。否则她和其他在中国近代史上出现的政党一样，早已消亡在历史长河之中。

“妹妹，姐姐以为，你有革命斗争的经历，受到良好的教育，对国共两党的斗争历史耳熟能详。更是被中国共产党的革命实践和伟大斗争耳濡目染，只是被眼前的挫折蒙蔽了理智和逻辑。我们应该站在更高的维度，审视中国共产党，才不会被眼前的乱象迷惑。

“马克斯说过，我们不能把孩子和脏水一起倒掉。辩证唯物主义，是共产党人应该坚持的原则。我们不能因为一时、一个阶段的迷惑，而彻底否定中国共产党的本质和核心的正确性、真理性。

“妹妹，让我们时刻保持一个共产党员的纯洁性、正确性、批判性，发扬勇敢坚强的革命精神，做更多正确的事情，让共产党员的先进性发挥在解决困难、造福农民朋友的卫生健康事业上，好吗？”

林晨一直静静地听着，虽然有时并不赞成姐姐的主张和观点，但是被姐姐的赤胆忠心和宽广胸怀感染了。内心的问题也有了答案，堵塞情绪的误解也随之被冲刷得一干二净。林晨需要心身轻松起来，跟着姐姐，去建功立业，让丈夫的冤屈最终得到昭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