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胡不归

出生于中国,现居澳洲。职业医生。曾經馳騁澳洲政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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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木秉凤杯第十九届征文优秀奖

微小说

胡不归

剑冰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也很小。

    自从有了微信,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似乎一下子就拉近了。

    刘朗的手机这两天一直响个不停。

   ‘哎,老刘呀,你到底来不来参加我们的同学聚会呀?’有人问。

   ‘是呀,浪迹天涯(这是刘朗当年给自己起的外号)。你那时候扬言要浪迹天涯,现在愿望实现了;也该回来看看大家了吧?’另一位当年的铁哥们说。

   ‘就是就是;你小子在欧洲那么多年,也该回归啦?’又一位班上出名的调皮捣蛋鬼说;‘你到底在不在欧洲呀?还不快滚回来!’

   ‘在,在;我当然在了!’ 刘朗望着窗外的雾霾:‘你们看啊,这不俄罗斯足球世界杯就快开始了吗?我做生意的朋友里有几个俄国人,邀请我去看球。可能赶不回来呀??’

   ‘呀,你要去看世界杯呀?真好!’

   ‘哇,羡慕!’

   ‘哦,那你看来是来不了啦。下次吧。可你会错过与宋萍萍重逢的机会哦??’

     刘朗又望了一眼窗外;那雾霾好像更浓了。

    或许是因为和老同学们连上了微信,而更重要的则是因为大家提到了宋萍萍,刘朗一连几天睡不好觉。那个当年曾经发誓非他不嫁,而他也信誓旦旦地表示非她不娶的女孩,如今可好?

    他们是大学同学。或许因为两人是班上最帅/漂亮的男女生吧,两人时间一长情愫暗生,好上了。虽说他们的学习成绩都属平平,但因性格外向阳光,所以人缘颇佳,一时成了人人羡慕的‘金童玉女’。

    短短几年的大学生活很快结束。大家都在为各自的前程奔忙。那时正是盛行出国的时代。宋萍萍经过努力考上了美国一所大学去读研究生。刘朗自然也不甘落后,削尖了脑袋想出国。可凭他那糟糕的考分,又有哪家院校愿意接受他呢?后来,他总算通过亲友帮助,到澳门一家赌场酒店工作。也算是‘出去了’。可为了面子,他对外人们都说是去欧洲学习并留在那儿做生意的。

    刚开始刘朗倒也还努力攒了一些钱。可惜的是他养成了一个特别的嗜好:赌。不知是谁曾经说过这样一段‘名言’:这吃喝嫖赌四大恶习里,赌是最要命的。你说吃多了撑着,喝多了烂醉,嫖多了体力不支。可赌这玩意儿却是个无底洞!古今往来有多少富家子弟因为好赌而一夜之间倾家荡产,身无片瓦!

    不知是基因还是因为环境(据医学界最新定义:赌博应该属于精神疾病),刘朗在‘赌途’上越走越远、不能自拔。最后在澳门实在混不下去了,只能回到内地;但又‘无颜见江东父老’。遂在他父母帮助下去了一个小城市投奔亲戚并谋得了一份稳定的职务,算是衣食无忧了。可因没啥积蓄,都早过不惑之年了还是孑然一身。他父母年事已高,心急如焚。但也束手无策。是呀,当今社会,物欲横流。你没房没车的谁又会找你呢?

    至于和宋萍萍的那段情,自然也早已‘无疾而终’。好在那时候信息还不发达,一般都是书信往来。为了掩盖他不在欧洲的事实,刘朗给宋萍萍的信都由家里代转,还美其名曰因为做生意经常回国。或许是因为刘朗不经意的一句‘妳啥时学成归来我们就结婚’,宋萍萍拿到学位以后还真放弃了可以留在美国拿绿卡的工作,回国去找刘朗。而刘朗自然不敢和宋萍萍见面,总是寻找各种理由推脱。时间一长,姑娘岂能高兴?于是乎,后来变成了没有后来。刘朗也几乎和所有的老同学们‘断绝’了关系,只是偶尔和一两个铁哥们通通信。但一提到他具体在哪儿或者做甚么,刘朗总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弄得大家都觉得他有点怪,但又实在不知道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一转眼,多少年过去了。

    虽说不敢回老家和老同学见面叙旧,但这思乡情结是免不了的;再说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每次回去都是偷偷摸摸像做贼似的,就怕撞见熟人)。

    几次想在微信群里问问大家甚么时候聚会,可每次刚要发出就又删了。哎,知道了又有甚么用?他刘朗够胆岀现吗?好在现在是微信联系,大家难以判断他到底在哪儿。这一见面可就不好说了。更重要的是,他要冒充海外归客,但连一件象样的礼物都拿不出来。而最可怕的是:他将如何面对宋萍萍?

    正在犹豫不决间,群里发通知了:‘通过慎重考虑商量,尤其是经萍水相逢大力推荐,我们老同学聚会将在大家都很熟悉的老字号饭店群英会馆举行。时间……’

   ‘群英会馆?经萍水相逢大力推荐?’ 刘朗从椅子上跳起来又跌坐回去。头撞在了那窄小的屋子顶上。萍水相逢是宋萍萍在群里的微信名。难道,难道她还没忘记?

    说起群英会馆,这里面可是有故事的。当年刘朗和宋萍萍第一次约会吃饭,就是在群英会馆。为了好面子请客,刘朗还专门向他父母‘借’了钱。吃不完的剩菜都打包带了回去。

    后来,群英会馆似乎成了他俩约会的特定地点。也许因为餐馆较大,人来人往的。俩人即使不吃饭貌似也没人管他们。那各个角角落落,无处没有他们的亲昵痕迹。

    刘朗有些坐立不安了。看看日期,离大家聚会还有九天。

    他咬咬牙,先向单位请了徦,然后又订好车票。那一般人不觉得贵的动车二等座,对刘朗来说已经算是极度奢侈。

   

    刘朗先回了趟家,精心‘喬裝打扮’一番就出门向餐馆奔去。仗着对群英会馆的熟悉,刘朗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听到了同学们聚餐的包间。为了避免撞见谁,他还专门晚了一个小时左右纔过去。想想届时大家也都已经酒过三巡,应该不会再注意到外面有人‘偷窥’了。

    包厢的门半掩着。刘朗眯着眼睛向里面望去,正好看见宋萍萍举着酒杯在说话:‘呃,各位同志、嗯,不不,同、同学们……’ 宋萍萍显然喝了不少,说话有点语无伦次:‘今天大家来这家餐馆聚会。我很、很感荣幸。这座餐馆,嗯,对我来说,有、有很大的意义。你们知道吗?啊?这里埋藏着我太多、太多的回忆!……’

    刘朗的眼睛有点模糊。他揉揉眼睛,再次向里面望去。

   ‘你们、嗯,你们知道,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不守信用的人。嗯,不守信用。你们知道被出卖的感觉是甚么样的吗?……我,我真是活受罪呀我……’

   ‘萍萍妳喝多了……’

   ‘宋萍萍妳没事吧?’

   ‘让她先坐下,喝点水……’

    老同学们开始觉得有些不对劲,纷纷行动起来。不知是谁大声吼了一句:‘这混账的刘朗怎么就老不回来呢?不知道有人心里还惦记着他么?……’

    宋萍萍被大家拉着坐下。也有人试着安慰她:‘萍萍,别再想那个负心郎啦!人家在国外吃香的喝辣的,可能早就娶了个洋妞生下一大堆小杂种喽……’

   ‘就是就是。这种人不值得妳思念。再说妳现在不是也很好吗?事业有成。老公又疼妳。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不过刘朗好像说他一直没结婚哎……’

   ‘……哎呀别说啦别说啦!不都是过去的事了吗?而且当年不也是妳主动跟他一刀两断的么?……’

    宋萍萍猛地又站了起来。她两手乱抓,像是在找什么:‘你们不懂,不懂的!…… 是,我在你们眼里看着可能是很好。可这不一样、不一样的呀!…… 我,我当年和他断也是,也是没法子啊……我那时候再不找个人嫁,那,那可就嫁不出去啦!……你们看看,他、他到现在都没回来过一次。我,我……’她趴倒在桌上,嚎啕大哭起来。

    咚的一声响,貌似有人撞到包厢的门上了。大家齐刷刷地往那儿望去。没人进来。后来有人出去看看,又没见外面有甚么人。屋内,宋萍萍的哭声变成了抽泣。

     夜,深了。离群英会馆不远的一条街上。有个孤独的身影在徘徊晃荡。当然,那是刘朗。鬼使神差地,他在一个小店买了一瓶酒,咕嘟咕嘟地边走边喝。不知是幻听还是甚么,刘朗似乎一直觉得有人在唱那首很早以前的著名老歌:‘……我到处流浪,到处流浪……’

本小说纯属虚构。如有雷同,亦为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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