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 日食（121）

       派对进入了最后的保留环节，华人们的最爱，卡拉OK。

       我们都移步到了影音室，老王是个麦霸，几乎霸占了麦克风，哪怕是别人点的他也要跟着吼上几句，把大家的兴致都渐渐浇落。

      “晏之，还是你来吧！我们要听女主人专业的！”

       有人开始起哄，晏之拿出了她的琵琶，她被大家推着上前，轻捻着琴弦，顿时从嘈嘈切切到叮叮咚咚琴声如大珠小珠落玉盘。

       朱唇轻启间，是古雅的吴侬软语飘荡，不似惯常的娇柔女声，是那种另有风味的格调，有着清晰明朗的色彩。

      “我失骄杨君失柳

        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

        问讯吴刚何所有

        吴刚捧出桂花酒

        。。。

        寂寞嫦娥舒广袖

        万里长空且为忠魂舞

        忽报人间曾伏虎

        泪飞顿作倾盆雨。。。”

       我看见角落里大姑的眼角似乎挂上了泪滴，也许是熟悉的、久违了的乡音吧，那毕竟是晏之二姑的成名之作，老毛的《蝶恋花答李淑一》。

      我跟着大家一起鼓掌，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晏之唱评弹，她身姿挺拔而又不失婀娜，一副老生在在的大先生模样，到底是评弹世家出身！

      “新郎也来一首！”

       我已经很久没有唱卡拉OK了，初开始被大家一嚷还有点失神，禁不住一波起哄，内心深处突然翻腾起这些年的起起落落。

       窗外是远处的旧金山城市夜景，夜已渐深，灯光斑驳，突然有一丛焰火升起，摇曳在半空，飘飘荡荡。。。

      “。。。给我点一首颜人中的《夏夜最后的烟火》吧！”

      “。。。

      在那一刻 突然靜默

      原來不管世界多嚴苛

      可以脆弱 可以是不完美的

      當我抬起頭 你正看向我

      眼中倒映着夏夜絢爛的煙火

      灰暗的心 竟然開始變鮮活

      你的存在 治愈我

      月慢慢沉了 海風還吹着

      我也願意做你的頭號支持者

      感謝是你 從來堅定又溫和

      並肩走着 我就永遠不會跌落

      一起等日出 一起數星河

      一起看完了 夏夜最後的煙火

      灰暗的心 竟然開始變鮮活

      你的存在 治愈我

      。。。”

      是的，我从来没有认真表达过对晏之的爱慕和眷恋，直到此刻，我觉得歌词唱出了我部分的心声，唱着唱着我也被歌词感动了，晏之贴近了我，默默牵起了我的手。

       我看到晏之的大姑已经在抹眼泪了。

      “。。。亲爱的，我爱你！”

      “我也爱你！”

       一曲歌罢，我们热烈拥吻，拥进怀中的躯体给了我莫大的温暖与安慰。

      “亲爱的，我知道你经历了很多，心事重重的样子。”

       “不过，你永远也不用担心我会离开你的！”

       晏之在我耳边轻轻的说着。

       派对结束，老王借着酒意想留宿在这里，被晏之无情的拒绝了，她让其他宾客把老王一起带着回城。

       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晏之轻轻的攥住了我的手。我们手牵手的回到吧台旁，远处窗外夜色更加深沉。

       她晶晶亮亮的眼睛看着我，在我寻求眼眸深处的幽径的时候，她眼里一瞬间涌上了很多怜爱。

     “亲爱的，你知道吗？我们初相遇时，你是多么的迷人！阳光、高大、帅气，明媚的就像朝阳！那时的你从此深深刻入了我的心田。。。”

     “但是，自从我那次从深圳回来，我就看到你变了，变得没有了笑意，变得老成持重，目光也不像从前那样的清澈明亮！”

      “就是你高考的那年。。。”

     “我知道你和我一样都是缺乏安全感的人，我小时候是担心父母都不要我，总是特别讨好大人，而稍微大些，我就总希望有个人能眷顾着、保护着我！”

     “你很小就没有了母亲，你父亲很快就又再婚，让你内心深处充满了不安全感，只是你用内向、木讷、结巴遮盖住了这一切！”

      “而你父亲又不能给你足够的关爱，在你最需要他的时候又进了监狱。那时，后妈也不顾而去，你又离开了原来既有的训练与生活的轨道，我知道经历那刻的你是真的真的不容易！”

       我们相拥在沙发里，她爱怜的抚摸着我的脸庞，亲吻着我。我从来都没有过的，让钝感的我第一次觉得爱情中原来被爱是一件多么让人感动的体验。

     “几年过去了，我们那次在卡拉OK偶遇时，我都不敢相认，你经历了那些，变得老气横秋，含胸塌背的，目光也躲闪着没了以前的清澈明亮！”

     “那时候的我，因为没有能力帮助你，你知道我是多么的为你痛心吗？！”

       她的泪眼迷朦，让我不由自主的亲吻上去，于心不忍。

     “好在你还是遇到了关哥、叶球他们，我也看到你还是最终走上了一条有希望的道路。你考上清华，我那时是多么多么的为你庆幸，我相信你最后一定能慢慢重拾自信，再现一个英俊伟岸的男子！”

      “后来我们再次在深圳遇上了，你也浴火重生般的再次挺立了脊梁。不过，看到你有了新的恋情，人也开始为了美好生活，积极的努力着。。。”

     “我是多么羡慕、嫉妒那个得到了你的女人！你知道吗？其实奋斗着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那时的你颜值又回到了巅峰。。。”

     “不过再怎样，我也唯有在远处默默欣赏着注视着你，当时的我，内心是默默祝福你的！”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次见到的你，是把自己折腾得遍体鳞伤的你！”

     “刚到美国映入我眼帘的你，完全成了一个落魄潦倒的中年大叔，满脸的疲惫，眼睛里都是沧桑！”

       她抚摸着我的脸颊、额头，眼睛里是满满的怜惜。

     “你知道吗？看到那样的你，我是多么多么的心痛，多么多么的不舍得！”

     “自从我16岁认识了你，就像是生命里多了另一个的我，无法忘怀也无从割舍，对你的心痛就像是对我自己的自怜，而对你的不舍得就像是对我自己的不忍心！”

     “小孩，你知道你多么的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就再也不要离开我的视线了！。。。”

      我含着热泪，点头答应着。

      那一夜，我们又喝了很多，彼此抱着头痛哭流涕，好在我们又相遇了，男未婚女未嫁。

      而此刻的我们真正的拥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