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宁波外婆一家(上)(再续篇)
张老板,姓张名起程,是他们几个老乡中间最年长的一位,他也是他们中间最早来闯荡上海滩的一个,其余的都是在他的引导下才陆续来到上海的。所以他们都称他为大哥。他在老家绍兴时已经成家立业,在绍兴开了一家杂货店,一家四口,生活还算过得去。他也算是个有点文化的人,平时喜欢看看当时的报纸,又生性比较机灵,觉得上海才是做生意的地方。并事先亲自去上海“考察”了一趟。上海这个黄金世界看的他眼花缭乱,认为有许多的生意可做,他的老本行—杂货店在上海也有生意可做。最终还是选择杂货店的生意。因为他对老本行比较熟悉,风险最小。
他回去以后,很有魄力的把自己的杂货店盘给了他人;告别了父母、兄弟姐妹,一家四口来到了上海。在上海的老城区租用一间店面房子,开了一家小杂货店。当时上海老城区的住户就比较密集,家用杂货的生意相当不错。张老板做生意的理念与众又有点不同,他不想趁着生意好,急于赚它一票。他采取薄利多销策略,反而他的商品要比市场上便宜几分到一毛多钱。结果,连曹家渡的居民也赶来买他的铁锅、铲刀等家用杂货。有几次店里的铁锅、铲刀等曾买的断挡。总利润却还在增长。
家境条件富裕一些以后,他用一根金条在老城区的大吉路尚德里订购了一套一上一下的套房。那个时候,他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一家其乐融融的过着很安逸的生活。此时,老家邻居的一些兄弟,知道他在上海有了发展,都有想来上海闯一闯的念头。他们得到了张老板的支持,甚至趁回去探望父母、兄弟姐妹的机会,特地去这些邻居兄弟的家,介绍上海的情况,鼓励他们在年轻的时候,应该出去闯一闯。并承诺他会力所能及的提供帮助。在他的积极鼓励、引导下,他们都陆续的来到了上海,张老板的家成了他们来上海的落脚点。好在他们都错开时间去了上海,并且几乎都通过张老板的人脉关系,不久就都在上海找到了工作。要不然张老板恐怕来不及接待他们。 由此可见,张老板是他们的当然大哥。处处有他的帮衬、照顾着。
当时他们来上海的时候,抗日战争刚刚胜利。上海的工商业还处于萧条状态,当时的国民政府和社会精英都想恢复、发展上海的工商业。特别当时的机械工业,正需要社会上的有识之士、有志青年参加。从老家绍兴的几个兄弟都通过张老板朋友的介绍,先后都进入了这个行业工作。只是他们各自学习的工种不同,有的学做木模的,有的学翻砂的,还有学清砂的,甚至有的学习设备维修保养的等。对他们来说都是技术工种,因此都十分珍惜自己的这份工作。
在他们中间褚根模算是最年轻的一个。他来上海时,还是个毛头小伙子,身体强健,干劲十足,好像有使不完的劲。他学习的是翻砂技术,此工种技术性比较强,但劳动强度特别高。他仗着自己身强力壮,他选择并坚持学习这门技术。由于他的好学苦练,满徒以后就当了领班,数年后他基本上掌握了这门技术和边缘工种技术。
那个时候张老板的生意也做的风生水起,但比起他们机械行业的利润,还是小巫见大巫。这些出来打工的兄弟都是这个行业的,他们虽然是打工的,但他们不甘心打一辈子的工,总想有朝一日能有自己的企业,所以他们非常关注行业的发展。
在一个春节的除夕夜,张老板邀请他们在他家里吃年夜饭,他们个个带着礼物赴约,在吃年夜饭席间,大家大谈上海的经济形势,分析经济走向,大家都一致看好机械行业。张老板听了他们的议论,看着他们高涨的情绪,只是随便的提出了一个问题:“我们什么时候能有我们自己的企业?”似乎说出来大家的心里话,大家竟然热烈的讨论起来了。褚根模认为根据我们所学的专业,组建一个铸造厂在技术上问题已经不大。但大多数认为我们在经济上还没有这个实力云云。张老板毕竟在上海混了那么久,也有一定的人脉关系,对于他们提出的问题也进行了思考,说来说去还是个经济问题,他便想起了在信托银行的一个朋友,能否从他那里获得一笔贷款?问题是即使先组建一个铸造厂到底需要多少投入?他觉得自己是个外行,但资金方面可以为他们出点主意。于是他提醒他们:“如果你们认为从目前的技术情况,组建一个铸造厂问题不大,只是经济实力上有些问题,那么你们先合计一下,组建一个铸造厂大概需要多少投资?然后我们一起想办法,要不然也只是空谈。“大家听了都觉得还是大哥能说到点子上,心里都佩服他见多识广。
这些都是来上海谋发展的人,他们听了大哥的话以后,竟然一起合伙商量了好几天,终于把组建一个铸造厂的投资算出来了,并且还计算出只要通过三年的运行,基本上可以收回投资。张老板看了他们的合计结果,认为所剩的投资缺口并不大。因为他们把在上海七八年的积蓄全搭上了,还包括他们要他投资的那部分。显然,他们干什么还都想着大哥,大哥的心里自然也很高兴。
终于,他们在上海郊区浦东三林堂附近的一块空地上,搭建了一个一百平方多的简易厂房,除了木模工场外,其他的工序都设置在里边。设备除了部分在市场选购外,其余的设备都是他们从上海四处淘来的。譬如冶炼铸铁的炉子、鼓风机;铸件清砂用的清砂设备等等。就这样他们三个臭皮匠革成了一个诸葛亮,终于把一个属于自己工厂建起来了。
工厂虽然比较简陋,但都是通过‘行家’建造出来的,经过他们的试运转,与他们原所在厂比较,竟然在性能上差不多,或稍有一些问题,经过他们调整一下,问题也就解决了。使得大家十分振奋,巴不得马上开工生产。
工厂的基础建设已经完成,但工厂的上层建筑还没有建立,工厂的业务哪里来?流动资金如何运作?产品的质量标准是什么?……。大哥提出的一连串的问题,使大家一下子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大哥便提议召开第一次合伙人会议,也就是第一次股东会议,来商讨上述的问题。
第一次股东会议放在新厂房里召开,会上一致推选大哥张起程任董事长,主管业务和财务,小弟褚根模董事主管技术和质量,智多心王佩元董事主管行政。其余三位主管所在工序的技术和质量。然后,由董事长张大哥发言:“我们都是好兄弟,承蒙诸位的抬举、厚爱,在我未申请加入之前,就把我当作你们的一员,并推选我任董事长。我表示深切感谢。“接着继续说:”在你们忙碌筹建工厂的时候,我对此是外行,插不上手。但我算是履行我的职责,做了一些业务和财务方面的准备工作。我托朋友介绍,走访了市内的几家机械厂,因为市内的工厂受到环境的限制,他们的机械零部件毛坯都是从外地或者郊外像我们这样的铸造厂提供的。与他们初步交谈后,有望能从他们那里拿到一些订单;我也通过朋友走访了两家银行,我把我们的投资和回收投资的情况,用现代的话称之为项目投资的可行性报告,向他们作了详细介绍。同时我向他们出示了我们的营业执照和地产证书,他们表示可以考虑为我们提供贷款。这样,我们基本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大家听了后,非常振奋人心,由衷的感到张老板真是我们的好董事长和好大哥。
自从铸造厂开业以来,业务源源不断,生产正常运行,工厂有了很大的发展。正在考虑再筹建一个机加工工厂,大家的生活都很美满幸福。唯独褚弟一段失败的婚姻,使他至今还孤身一人,常常使大哥张老板心里不安与内疚。但他似乎一下子发现了什么,一天,褚弟特地到他的办公室,要他代他谢谢他家的佣人。她们把他的衣服和被子洗的那么干净,同时每次接送衣服时,总是把他的厨房间整理的那么整齐、干净。他听了以后,当然觉得很高兴,同时也觉得似乎有戏了。
张老板回家以后,见了她母女俩,立即把褚弟的谢意原封不动的转告给她们,并仔细地观察着她们的反应。母亲听了忙说:“褚先生太客气了,洗好衣服和被子是我们的本份,不值得夸奖。一个大男人忙于工作,看到厨房间有些凌乱,帮着整理一下,仅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母亲倒滔滔不绝的回答的非常得体,大方;可是在一旁整理着洗干了的衣服的女儿的脸忽然红了起来,整理衣服的手在微微颤抖。张老板马上接着她的话说:“是啊!一个大男人忙着厂里工作,还要顾及家里的许多家务,确实难为了他。在这个时候由你们的帮忙,确实使他十分的感激你们,特别感激你女儿。”母亲随着张老板的话,又意味深长的说:“男人应该干大事情的,哪能让他干那些家务琐事?像这样出色的男人,找一个贤惠的女人应该是不难的,何必老是一个人呢?”女儿听着母亲和张老板谈论褚先生的事似乎愈来愈深入了,心里感到有一种异样的骚动和不安,生怕被人察觉,便借故领着妹妹走开去忙别的事。张老板觉得她的女儿走开,反而觉得有些话可以方便的说了。但他还是接着母亲的话说;“虽然褚弟的各方面都很优秀,但要找一个贤惠的女人谈何容易?像你和你闺女那样勤快、善良、温柔和善解人意的女人在上海滩不多。”张老板故意趁机把她母女俩夸耀了一番,并暗示褚先生对她女儿的爱慕。她也已经意识到这一点,但她却还是守着内心的秘密,只是说:“张老板过奖了,哪有那么好?但我认为哪一个女子能嫁给褚先生那样的男人,真是一辈子的福气啊!”在张老板听来,这她简直是同意的表白,只是不愿主动说出来而已。那干脆把事情点破了,反正她的女儿不在旁边。他就直截了当对着她说:“我看你女儿与褚先生很般配,不知道你和你的女儿意下如何?”母亲心里其实是一百个同意,但她毕竟是个过来人,处事十分谨慎,觉得该讲的必须说在前面。她便说:“我们是个佣人,褚先生是个老板,从世俗来说,是门不当户不对的。不知道褚先生心里是怎样想的?”虽然褚先生没有在张老板面前表示过什么,但他足够的了解他,他要他代向她们感谢一事,足以让他知道,褚弟是喜欢她女儿金花的。况且我们出门在外,作为大哥的为他作这个主,他绝对不会不同意的。于是他信心满满的对她说:“只要你女儿金花同意,褚弟的事包在我身上。”她心里十分的高兴,但嘴上却说:“那让我得回去问问我女儿金花的意思,然后我给你一个回应。”母亲显得很谨慎、沉稳、城府很深。(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