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口塘粮站,我体验了一次人心险恶。上面讲的那位粮食局干事的杨姓内弟,好像和我同年,闲暇的时候,我们经常在河提上散步。闲聊常常是漫步的主题。这个时候,大哥正在帮我在税务局某一个职位,是税务局长亲口答应大哥的,可迟迟没见眉目。一次,我和小杨说了大哥帮我在税务局谋差事的事,还说我现在很着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过了一段时间,站长通知我说粮食收购已经尾声,站里决定让我回家。我觉得突然,为什么这么快将我辞退了?临走的时候,站里的主办会计告诉我,站长到局里反映我的工作能力很强,希望局里能同意将我长期留在站里工作。可是局里说小徐的心不在粮食系统,他想到税务局去,你留得了吗?主办会计还说:“小徐,今后交友要留个心眼。”
回到家里,我把此事向大哥讲了。大哥说他已经知道了,那个姓杨的被留下去了。他还说留个教训吧,现在工作很难找,今后要处处留神,争取这年把找一份固定的工作。
过了没几天,大哥说百货公司招收一批营业员,要考试,劳动局同意介绍你去参加考试。
考试是在六安县百货公司城关营业部举行的,应试的一共七个人,唯一的考试项目是算盘。当然,我既快又准,获得第一名,被分配在云路街的十女门市部。这是六安县百货公司最大的门市部,成立之初,为了凸显女性半边天的社会地位,十位营业员全部安排女性,故名十女门市部。门市部主任姓王,是一名转业军官,可惜我忘记了他的名字。他把我安排在针纺织品组,组长(实物负责人)姓杜,快五十岁了,还有一位女性,名叫余敏,是转业的文艺女兵。她经常和我讲她在部队文工团的事,她说她和长影制片厂庞学勤很熟,没想到庞学勤进步得这样快,成为全国著名的电影演员。
我在十女门市部工作了四个月。原本说招收的七个人全部留用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最后却全部辞退了。在十女门市部工作期间,没留下什么深刻印象。唯有一件事,现在想想还会哑然失笑:一天,来了一个女顾客买尼龙袜,当时,柜台里的尼龙袜有上海产的和淮南产的两种,女顾客询问我买哪种好?我想了想,说上海产的制造技术好,可淮南产的原料好,因为尼龙是用煤炭造的。那位女顾客出于对我的信任,竟买了淮南产的。当时,我们国家还不会制造尼龙丝,所用的尼龙丝全部从日本进口,而且尼龙丝不是用煤炭造的,是以石油为原料。上海货一直是人们普遍喜爱的产品,这位女士竟然听信了一个没有事实依据的解答,不购买上海货,可见,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的重要。
从1964年初到1965年3月,在短短的一年零4个月的时间里,我先后换了三种工作,最长的干半年,短的只干了三个月。每次换新工作,心中总是充满能被长期留用的希望,可是最终都以失望而告终。尽管如此,我还是非常感激大哥所做的种种努力。这也反映出他有非凡的交际能力,之所以没能成功,可能是头上的那顶尚未完全摘除的右派分子的帽子。有一件事可以佐证我的这个看法:1964年底,我有幸报名参军,起先,街道认为我社会关系复杂,不同意我参军,大哥为此找了城关镇党委书记王原苓。王原苓书记认为我家庭出身好,可以参军,由此我参加了体。但在第一关就被打下来,说我鼻道弯曲。当时正值我患重感冒,鼻腔长期发炎,鼻道肯定被堵塞。至今尚未听说鼻道弯曲不符合体检标准的。在报名参军的过程中,我信心特足,有一位带兵的人,前来十女门市部购物,我和他说了我已经报名的事。那位军官询问了我的情况,我都一一回答。第二天一下子来了几个带兵的人看我,看来他们都喜欢我,其中一个人说这个小青年到部队可以先干个卫生员,或者当个文艺兵什么的。说得我心花怒放,以为铁定可以当解放军了,当天回家得意洋洋地把情况告知家人。哪知到最后还是泡汤了。
现在想想,当时之所以工作难找,还是因为国家的经济发展尚未进入快速发展轨道的大环境决定的,工商业发展滞后,势必影响国家税收。在计划经济年代,扩大就业意味着国家要拿出更多的钱发工资,国家从工商业拿不到很多的税收,就不可能扩大就业,因为没钱发工资。我在差不多一年的时间里就业三次,是一般人享受不到的幸运,是因为我有一个能力特棒的大哥。很多和我一样的社会青年根本不知道劳动局分管就业,可以安排工作,他们只能服从街道的安排,去大别山区修战备公路,没日没夜地抬石头,所挣的钱除去自己开销所剩无几。那时候的老百姓大都穷得叮当响,一个家庭,没有固定的收入,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除了穷,还能有什么?所以我对“发展是硬道理”这句话非常钦佩。国家不发展,百姓不能广泛就业,只能受穷。当然我也质疑“共同富裕”的言行,近年来经济快速发展获得的钱财,其中的大多数究竟是花在老百姓身上,还是肥了少数人的肚囊,已是天人共鉴之事。
能够惠及百姓的事不去做,是因为心中有私。平民百姓可以有私,唯独治国者不可有私,治国者有私,必祸乱天下。治国者让自己的子女发财,目的显然,就是要人为地制造一个包括官僚寡头在内的富有阶级。